傅正科 吴飞:超越陌生:社区整合与公共家园的媒介建构

作者:发布日期:2016-01-14

「傅正科 吴飞:超越陌生:社区整合与公共家园的媒介建构」正文

【摘要】城市新移民形塑了陌生人的社区,人与人之间的陌生、个体的孤独以及群体对公共议题的冷漠是当今社区所面临的议题。媒介与社区整合是传播研究的一个重要分支,它以文化为中介影响着个体对于社区的认知,进而影响社区整合,这种整合究其实质以一个预设为前提:社区就是我们的家园,对家园的认知是受到社会及话语影响的。研究以良渚文化村的纸媒报道为研究对象,以扎根理论作为方法的理论基础,配合质化分析软件NVIVO的使用,从个案的角度分析媒介如何从公共家园的角度对社区进行建构。

【关键词】公共家园;媒介;社区整合;框架分析

一、引言

媒介以文化为中介对社区进行整合。媒介如何通过文化图景来整合社区,是一个源自芝加哥学派的议题。帕克面对美国移民涌入社区的现状,思考如何通过媒介提供社区居民一副美国式的文化图景,进而整合不同民族、文化、种族背景的移民。城市化进程所带来的流动性,让当下中国的社区面临着类似当初美国移民社区的问题。所不同的是,中国社区中的流动人口很少存在文化、民族、种族认同的问题,毕竟他们根源于同种文化、同一国度。他们所面临的问题是该如何去认识新加入的“公共家园”以及新的“家人”。

流动性将个体从熟人社会中剥离出来,并被抛入新的社区。中国的城市化进程使得不同的群体流入同一个社区,流动性使得信息、语言、文化汇集到了一起[1](Rapport&Dawson),从而使得家这个概念不同于以往。远处的国度(即原先远离我们的陌生、并存在危险的人)入侵到我们的生存领域中(即意味着安全的领域)。从而使得我们的生存空间处于杂糅的状态[2](ZygmuntBauman,1997),这意味着你和邻居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人[3](Clifford,1997)。

你与邻居的不同和陌生,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与社区中的个体对家的视阈相关。家是一个圈层结构,以自己为中心向外逐层扩展,包括家人、邻居、社区中其他居民[4](Hollander,1991)。如果我们的视阈仅能看到自己的家、与家人的交流,只重视自己在家中的身份、与家人交往的规范,那么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将无法看到社区层面的家、家人、自我身份以及交往规范。个体如何把握其所在的社区,究竟将其看作是“公共的家园”,抑或是与自己无关的空间,对个体的社区归属感及社区整合有着重要影响。

“公共的家园”的认知影响到社区整合,同时影响着个体的孤独感与公共意识。自我是多元的,沃尔则把自我的多元性放到三个身份上来把握,第一是个人的自然属性,第二是个人形成的社会关系,第三是个人所属的社会获得的权限、资格或者是义务。如果说我们用的“我――你”关系去理解自己和家人、亲人,用“我――他”关系去理解自己和邻居,那么我们每个人对所在的社区以及身边的邻居是缺乏认同的,而这种认同的缺乏将进一步导致我们每个人社会关系的不完整。缺失的自己与邻居的关系,将使个体陷入孤独和迷茫之中。同时,如果我们仅将视阈放到眼前三寸的家人身上,将使原先个体所应承担的社区义务不去履行。将导致所有人对公共问题的淡漠,以及公共空间的真空。

“公共家园的想象”源自生活世界,并受到媒介的影响。以家是同心圆为预设,对“公共家园的想象”将影响着我们如何看待自我、邻里关系、社区及交往规范,而个体的这种视阈将对社区的凝聚、整合有着重要的影响。视阈源自个体的生命经历,也来自媒介话语的影响。美国威斯康星大学传播学系的MCLeod教授所建构的传播与社区研究范式(communicationandcommunity)将个体的生活世界与大众媒介看作为一个整体。个体认知的家总是在现实家园与理想家园的对话中存在,媒介参与着理想家园的建构[5](ChapmanandHockey,1999b:5;Shove,1999),人们对“公共家园”的想象也同样如此。

杭州的良渚文化村以其公共生活而闻名,媒介对其的建构也往往从村民、村民公约、公共生活等角度入手。从个案的角度而言,良渚文化村是分析媒介如何建构“公共家园”的典型性案例。本研究将定位在家、媒介与社会整合的研究脉络中,用框架理论及情感框架来分析良渚文化村媒介报道中如何从“家”的角度进行建构,质性分析主要采用“扎根”的方式,使用NVIVO软件的建模和交叉矩阵分析的功能,回答媒介是如何在建构“公共家园”的。

二、理论框架与研究问题的提出

(一)大众媒介与社区整合

在社区整合的早期研究以芝加哥学派、哥伦比亚学派和帕森斯所主持的研究为代表。芝加哥学派主要从文化建构与社区整合入手进行研究。哥伦比亚学派在《中城》以及《中城的变迁》的历时性研究中,将六大因素作为自变量,用于预测因变量城市变迁的可能。在这六大因素中,包含了报纸、广播以及信息网络[6][7](Lynd&Lynd,1929,1937)。帕森斯将社区定义为会对居民及其行为产生影响的社会系统的结构[8](Parsons,1960,P250)。他同样将传播系统纳入到社会系统结构中,包括信息、舆论、意见以及普通文化。帕森斯所关照的是个体如何融入到社区的传播过程中。

后续的研究将关注重点分析人际社会网络如何与大众媒介对社区产生交互性的影响。最著名的就是拉扎斯菲尔德所提出的二级传播理论,即大众媒介是通过意见领袖将信息向大众传输[9](Lazarsfeld,1944,1968)。研究指出,人际传播是大众传播与最后实现的传播效果之间的中介变量。詹诺维茨就现代城市社区提出了一个包含了个体动机、社会结构以及社会控制三个因素的模型,他提出了“有限责任社区”这一概念。在此类社区中,人们虽然仍然能够与家人、朋友、首属群体建立联系,可是人们离开这种联系也变得比以前更为容易。同时他也指出报纸在整合社区时的重要性[10](Janowitz,1952/1967)。在报刊阅读与社区感之间存在正相关性[11](Edelstein,Larson,1960),阅读报刊被用于满足本地居民认识当地信息的重要手段[12](Bogart,Orenstein,1965)。

目前与地方媒介对社区整合的议题,往往采用定量研究的路数。有研究从微观(个体媒介使用动机)、中观(以世代为标准的媒介使用模式)、宏观(社区的整体语境)三个变量,就此议题进行分析,通过回归分析找到影响社区参与的变量[13](Shah,McLeod,2001)。老年人群体是社区参与的重要成员,本地媒介使用、与本地机构的联系、与邻居的联系、居住时间、房屋所有权会对邻里归属感、集体效能感、自愿参与义务劳动变量有正相关性[14](Kang,Seok,2013)。

这种定量的研究已经成为媒介与社区整合范式下的主流研究方法。主要的操作变量包括自变量:媒介使用、市民人口变量、社区媒介结构;因变量:社区参与,通过截面或历时性研究找到变量之间的相关性。研究结论一般指向媒介使用对社区的参与、整合有显著影响。当然,个体、环境与媒介都不能仅仅简单化约为变量之间的相关或时间序列所推知的因果关系。帕克眼中的媒介则从建构共同体的意义上,对社区整合发挥着影响。

(二)媒介建构与社区整合

芝加哥学派的杜威将传播与社会紧紧勾连,指出社会是由传播整合而成的[15](Dewey,1920)。帕克的研究关照则是在进行社区整合的过程中报纸所起到的作用(Dewey,1923,1929,1938)。陌生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是特殊的,帕克在对移民社区进行研究后指出,随着城市的发展,社区中人与人的联系中,间接关系或称次级关系(Secondaryrelation)已经取代了原来的直接关系、面对面的首属关系(Primaryrelation),而这种次级关系将会导致个体在情感上的疏离。而帕克希望媒介能够发挥社会整合功能,为这些移民提供一个关于美国的文化图景来整合移民社区中不同文化、族裔的群体[16]。

在这种研究思路的背后是与目前主流的媒介与社区整合不同的传播界定,即传播的本质是一种意义的交流。通过这种意义的交流,我们得以认知这个社会。用杜威的话来说,社会不仅是由于传递、传播而得以存在,而且还应该说是在传递、传播之中存在着。作为意义的传播以及作为结构性要素的传播两者都不可偏颇,也正因此,引出了以ICT理论为基础的后续研究。这一路数研究媒介所传递的信息与意义如何通过传播基础设施渗透到社区居民日常生活之中。

有研究以ICT理论为基础,从生态的角度将地方中的各类媒介看做是社区成员获取社区身份的资源。社区成员获取地方媒介资源的渠道越多,那么他的社区归属感就越强。这种地方媒介资源被称为地方叙事体系(neighborhoodstorytellingsystem),通过该地方叙事体系可以将社区中的个体从单纯的房屋所有者(houseowner)变为社区成员(member)[17](BallRokech,2001)。

而这种地方叙事体系之所以重要,是由于该体系将渗入读者的日常生活,报纸中的内容将与读者的日常生活发生共振效果(resonateeffect)。经由报纸建构的社区,将影响着个体日常生活中对于社区的认知[18](Marbewezara,2001)。报纸并不只是社区间信息传输的工具,更具有实现发展传播所要求的要素[19](Marcedo,2015)。

地方媒介可以将不同的社区维系在一起,形成想象的共同体。通过对NPA进行内容分析,研究指出媒介具有提供社区新闻与信息、维系并共享文化、联系整个NPA区域的社区、联系个体与社区服务、提升地方归属感与所有感的功能[20](Watson,2013)。

因此,从日常生活的角度来看,个体之所以愿意走出家门成为社区的一员,与地方叙事体系相关,这种地方叙事体系影响着我们对于社区的认知。这种认知的影响力又由于媒介会对不同社区进行联系而进一步扩大。媒介形塑着个体对社区的认知,而这种认知的影响力又由于媒介基础设施这一变量相关,或许这就是目前为止媒介与社区整合的核心思路。

(三)社区:认知中的家园

社区位于家的同心圆之中。家是一个处于认知中的圈层结构,以自己为中心,向外逐层扩展,包括家人、邻居、其他居民[21](Hollander,1991)。从这个角度而言,家是一种认知,社区同样处于这个同心圆之中。家或地方究竟是什么并不是一个恒定的真理。地方是在特殊的地点,由一系列的社会关系以及这些互动所产生的效果所建立起来的[22][23]

(DoreenMassey1992,1994)。从这个角度而言,地方是一个流动的存在。地方的形象与意义是在建构以及协商中出现的,地方意义的建构对于改变或阐述当下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24](Hooks,1991:147;Massey,1992:14)。

家本身由社会以及话语框架建构[25]Somerv-ille(1997)。家是社会建构的,在建构隐喻的基础上,家的本质是由观点、话语以及实践所建构起来的。家的本质是一种意识形态的产物,情感(爱、私密、家庭感、愤怒、抑郁以及其他)在家的话语建构中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26](Gurney,1997)。媒介赋予着社区这一公共家园什么样的叙事与情感框架,对我们每个人对公共家园的认知有着太大的影响与作用。框架理论与议程设置、启动理论都是用于分析媒介如何对个体的意见形成产生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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