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居扬:车改、赎买与权贵主义」正文
这一阵子,各地政府的“车改”触动了百姓的神经。先是杭州车改,每位局级干部每月补贴2600元;接着就是辽阳车改,区长和书记每月补贴竟然达到了6333元。这不得不让人惊叹,在如今的中国,没有最牛,只有更牛。
车改有没有必要?近几天传得沸沸扬扬的是,重庆某区级机关三年公车消费达6071万,平均每年3000万。推至全国,保守的估计,每年的公车消费也高达4000亿元,占财政收入的13%。联系到宝马进了公务车的目录,估计费用还得节节攀高。
这样看来,“车改”绝对是有必要的。可是我们看到的并不是正宗的改革,而是对权力的一种“赎买”。长期以来,干部免费享用公务用车成为一种天然的权利,你要剥夺它,对不起,拿钱来换。如果这样的逻辑是合理的,那么,今天把公车给改了,明天就可以把办公室给改了,大家伙一起挤在一个大房间里办公,然后大家一起发办公房贴;后天把年休制给改了,不休者发年休补贴;大后天把机关食堂给关了,大家发午餐补贴(好象工资中已经有午餐补贴了)。这显然是荒唐的。秦晖先生指出的“黄宗羲定律”又在当代上演,只不过对象从农民变成官员,结果从损人变为肥己。
赎买,从本意上来说,是对个人私有物品强行购买。1949年后,中央人民政府对工商业主的生产资料的有偿国有化就是一种赎买。与公务用车相比,公私合营的赎买对象是私人财产,而公车却是用纳税人的钱买的,非个人私有物品,一般只有使用权。所以,严格说来,不能用“赎买”一词。打个比方,我把我家门口的楼道给占了,要邻居出钱来赎买,我不被人家劈死才怪呢。现如今,我们却频繁使用“赎买”,实际上是不得不承认,享用公车是一种公务员天然的权利,具有十足的合法性。
我们应该知道,任何一项职业都要付出一定成本,工人上班、农民下地、教师上课、医生出诊,要么骑车、要么步行,要么挤公车,要么开私家车,从来没有听说有过什么汽车补贴。那么,凭什么公务员的工作需要汽车补贴?如果你真正出公差,单位不是有出差补贴吗,车费不是可以报销吗?所以,这样的车改,简单地变成车贴,从根本上来说,是在回避矛盾,是不合理的,消极后果很大。
首先在于拉大了社会的贫富差距。据说,杭州车改的宝贵经验就是把补贴每月直接打入公务员的市民卡,可用来叫车、乘公交、打的、加油等,但不能取现。然而,傻子都知道要把这些卡内几百元几千元的东西变现,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相形之下,现在城市低保标准提高了好几年,也没有超过400元。
第二,容易滋生腐败。公务专配车没有了,但是拥有实权的官员用个车还是很简单的,有些下级单位、相关业务单位巴不得有机会用车迎来送往,结果会出现类似“市民卡基本不动”的可能性。比较麻烦的是孙立平先生说过的一个故事,有一位搞企业的朋友,很严肃地说,不要提倡什么公车改革。原因就在于公车要真的改掉了,他们企业就遭殃了,企业就要准备很多的车子让这些官员来借。
在这些利益独自分配的背后,我们看到的是权力的魅影。只要这个权力还是不受控的,他的逻辑就是不断制造利益变现空间。今天是公车,明天就是房子,后天可能就是出国考察、桑拿按摩、吃喝玩乐。于是,特权永远也“赎买”不完,改革则沦落为不断赎买官员特权、权力的不断变现的游戏。
从各地的车改折射出的正是当代中国改革的核心问题。作为一项政府改革,或者说,作为对权力拥有者自身的改革,几乎一开始就偏离正确的道路,既没有公民的参与,也没有人大的监督,装模作样的改革却成为权贵集团切分蛋糕的外衣,成为一场财富分配的狂欢。真正的改革越来越困难,越来越缺乏社会基础和精神动力。难怪郑也夫先生在天则所的一个演讲的题目叫做“(改革)不是三十年,是几个时段;不是开放,是半开放”。
广大的百姓对这样特殊权力支配下的改革很是无奈的,然而又充满了忿恨。因此,我们就能理解,为什么当前群体性事件中,利益无关者的参与越来越多,激烈程度越来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