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松泉：台湾海峡战略问题的若干思考

内容提要：在对台湾当局的有关行为进行一定的战术应对的同时，中国大陆在台湾问题上应从长远出发，制订长期的战略构想，包括对台独势力的遏制，对两岸经济、文化等各方面交往的规划，以大国外交为核心的外交攻防战略和对统一愿景的基本构思和立法准备等。

关键词：台湾 统一 战略

由陈水扁“一边一国”论和中国瑙鲁建交与吕秀莲访问印度尼西亚引发的台海紧张对峙和外交争夺战，给台湾海峡增添了新的喧闹。海峡两岸现在已经越来越多地进行一些战术性的争吵，台湾海峡似乎成了一个街道，大陆和台湾在街上争吵不休。就中国大陆而言，这种争吵又往往是被台湾方面被动地拖进，被动地对骂，或许台湾方面有意通过这些战术性争吵逐步达到实现其战略目的，大陆却由于是被动应付而给人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印象。由于注意力和精力被拉到频繁的战术性争吵中，中国大陆在关于台湾问题上的战略考量反显得支离破碎。中国大陆需要更多的关于台湾问题和国家统一的战略建构，制订解决台湾问题的大战略（Grand Strategy），在大战略指导下，应对具体的战役和战术问题，争取在两岸博弈中取得主动，而不被台湾拖入无聊的战术性争吵中，这其中很多是台湾政客为了岛内政治的需要而让大陆做陪客的，与中国对台大战略无所助益甚至有害。因此，大陆在有限地应对台湾发起的小战役的同时，应沉静下来，集中大陆的智慧和力量，建构解决台湾问题的大战略。

一、两岸的战略冲突与选择

从20世纪90年代台湾岛内政治的演变和统独争斗的情况看，台湾与大陆渐行渐远是现阶段的基本趋势。能否在一定的时候将这种趋势进行根本性的扭转，将下降的斜线扭转为U形曲线，使两岸渐行渐近，直至水到渠成，回归统一，这是对大陆的战略性挑战，也是大陆的重大战略目标。

摆在台湾面前的对于两岸关系未来的战略选择有：和平独立、战争独立、和平统一、战争统一。如果没有大陆的有效制约，台湾会采用和平独立或在美国、日本的保护下不排除战争独立，即明知有战争风险的情况下也还是要独立。如果大陆反独促统战略成功，则台湾可能勉强地有条件与大陆实行和平统一；或者台湾的独立由于引发大陆开战，台湾由于战争失败或战争前夕或中途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和经济损失而被迫同意与大陆实行统一。在一般情况下，台湾的选择顺序是：和平独立、和平统一、战争独立、战争统一。在一定条件下，如果情势对台湾有利，台湾也可能将战争独立放在和平统一的考虑之前。两岸有一个相当长的维持现状时期，但由于两岸实力发展的不平衡，永久维持现状则基本不可能。

但台湾海峡两岸已经陷入了“囚徒困境”，每一方的战略选择必须以对方的战略选择为前提和依据，因而陷入了两难。

摆在中国大陆面前的战略选择从表面上看也是上述四种，但实际上只有两种。除非大陆出现前苏联那样的崩溃，或出现内乱和重大政治、经济危机，大陆不会轻易让台湾和平独立。即使一时无暇他顾，待内部问题解决后，如果大陆仍有足够的力量，则仍会采取补救措施改变台湾的独立状况。大陆也只有在战争失败的情况下，才被迫眼看台湾独立。大陆真正自己要主动选择的是和平统一或战争统一。这取决于台湾方面的战略选择和当时的具体情势。

由此可以看出，两岸的战略冲突是非常明显的。毛泽东关于“灰尘不会自己跑掉”的论断完全适用于台湾问题，台独势力不会自动选择与大陆的统一，如果台独势力不仅主导台湾政局，而且大陆的内部状况和国际情势对台独势力比较有利，台独势力有可能铤而走险，不惜走战争独立之路，寄希望于美日的保护阻止大陆的武力进攻。和平统一必须建立在大陆有战争的决心、战争胜利的预期和对国际势力的干预的预期没有给台独势力以足够的支撑和强有力的信号这样的基础上。不用多言，大陆还必须同时开给台湾有足够吸引力的支票。大陆必须以战争的坚定决心、充分的战争准备，彻底打消台湾的和平独立的幻想，更使战争独立看不到希望。在两岸处于“囚徒博弈”的情况下，必须以明确而有力的战略选择影响台湾的战略选择。如果大陆没有明确的选择，战争的决心不够明确，或发出的信号不够坚定，则容易使台湾误判情势和大陆的战略意图，而作出错误的战略抉择。和平必须以战争的决心和准备及其有效威慑来获取，通过这样的战略，力争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实现和平统一的战略目标。总之，无论大陆最后要采取和平统一或战争统一，其战略准备是一样的，没有其他的选择。

中国的优先目标是实现现代化和社会转型，因此，尽可能避免台湾在现阶段宣布台湾独立从而迫使大陆在没有足够准备和战略优势的情况下被拖入战争，是大陆现阶段的主要任务，一切政策和策略应该服务于这个任务。中国大陆需要有一个较长的过渡期，这个过渡期时间的长短取决于中国现代化和社会转型基本完成的时间。台湾只有近期的优势和挑战现状挑战大陆的资本，在2010年以后这种优势将逐步被大陆的优势所取代。近期大陆经济仍很脆弱，政治体制改革没有完成，军事力量对比优势不明，或者这种优势没有明显到台湾不会得到错误信号和低估大陆的能力。而2008年奥运会是一个明显的穴，台独势力不会不点，李登辉的2008年完成台湾的国家认同的论调不是凭空相象出来的。大陆有学者估计台湾会在2007年对大陆构成挑战，宣布独立。这是大陆最脆弱的时期。2010年后，情势将会有较大的变化。如果中国发展正常，2010年前后中国可能超过德国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1）这不仅使中国的实力大增，而且，经济实力增强的溢出效应将在国际政治中体现出来。中国的国际影响力将会提高，与中国对抗的成本非常大，由于美国和日本与中国大陆在经济上联系更加密切，两国在华利益大大超过在台湾的利益，因此，与中国进行战争的机会成本也非常高。这就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它们鼓励台湾独立的愿望。甚至在台湾海峡由台湾挑衅而出现危机时，不排除它们向台湾施加压力，维持现状。一般估计，就大陆而言，这个过渡期需要20至30年，在20或30年后，台湾基本上没有挑战大陆的资本，也没有能力。一些专家估计中国大陆在2020年前后将可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美、日在经济上的相互依赖增强，战争成本增加，台湾相对地位下降，台湾对大陆的经济依赖也会达到较高水平。中国大陆通过推和拉两手将台湾整合到一起的可能性相应提高。据《日本经济新闻》的报道，今年上半年中日贸易达到451。2亿美元的最高记录。（2）美联社2002年8月20日的报道说中国将取代美国成为第一大对日出口国。台湾方面最新的统计显示，台湾今年5月份对大陆的出口占其出口的25。1%，对大陆的依存度达到了25%。（3）这预示了未来的基本趋势。到20年后，中、日、美可能相互成为第一或第二大贸易伙伴，两国尽管不愿意中国太强大，甚至把中国当成威胁，但巨大的经济利益和战争代价将使两国不会轻易为了台湾的独立与中国开战。如果中国的民主化取得成功，中美关系也可能出现新的变化，台湾的民主牌就失去了意义。

从以上分析看，现代化和社会转型是解决台湾问题的关键。中国需要有一个过渡期，在这个过渡期如何防止台湾宣布独立是整个战略的重要一环。如果解决了这个过渡期，将有可能扭转台湾与大陆渐渐行渐渐远的趋势，转为与大陆渐行渐近的U型发展态势。

二、过渡时期的战略和策略。

在20年左右的过渡期，特别在2010年前，在台湾问题上的主要战略目标是抑制台独力量的发展，综合应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手段，阻止台湾宣布独立而将中国大陆逼入死角被台湾拖入战争，要在台湾头上盖上一顶帽子，或者建立防火墙。

1．以维持现状为口号，制约台湾改变现状的企图。

到目前为止，台湾的主流民意仍希望维持现状，在国际上，美国也是希望两岸维持现状，因此，大陆应打维持现状的牌，争取台湾民众和美国的认同，这将制约台独势力改变现状的企图。

台独势力不会轻易放弃挑战现状的企图，定会不断抛出新议题，挑起新事端，不断试探大陆的底线。最严重的事态是所谓“公投”。大陆必须有坚定的战争决心施加威慑，利用台湾民众求和平、求安定、求发展的心理，阻止台湾的“公投”企图。在外交上，利用美国维持现状的战略，争取让美国支持“台湾不独，大陆不武”的政策基础，对台湾施加压力，阻止“公投”。如果台湾利用中国举办奥运会的时机挑衅中国大陆，台湾在将会受到国际社会的谴责，至少不会得到国际社会的同情和支持。

2．抓紧军事准备，给台独势力和美国日本明确的信号。

由于台独势力了解中国大陆的战略意图，因此，不会放弃挑衅，寻求突破。对此，中国大陆必须作好一切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中国必须发出明确信号，即尽管大陆的战略是现代化优先，但如果发生台湾宣布独立的事件，大陆将不惜一切代价予以打击。如果让台湾感觉中国大陆出现政策上的犹豫或在对战争问题上出现分歧，等于对台独势力发出了错误的信号，对台独势力是一大鼓舞。这是大陆必须努力避免的。大陆要让台湾和国际社会明白，台湾问题事关中国的核心国家利益，事关中华民族的复兴大业和全体中国人民的尊严和感情，没有任何的退让的余地。准备必须充分，信号必须明确。必须明白，最成功的备战最能防止战争，最能得到和平。

备战不需要声张，一般情况下也没有必要进行频繁的军事演习，能够让台湾和国际社会得到明确的信号为限。

3．积极推进两岸谈判，特别宜积极灵活地推进两岸三通。

大陆在对台政策上应该有更多的灵活性，特别应该让台湾民众感到大陆对台湾人民的善意和同胞之情。

大陆的军事演习应该有一定的限度，给台湾人民的信号是明确的，即只有在台湾宣布独立的情况下，才会迫使大陆使用武力。频繁军演没有太大的必要。

积极灵活地推进两岸三通。两岸三通可以按照WTO 的框架进行。大陆宜有如来佛对孙悟空那样的自信和宽容。以WTO 的框架推进两岸三通，避免了一些政治难题，台湾也难于拒绝。三通是两岸双赢的步骤，从长远看，有利于加强两岸的经济联系和相互依赖，赢得台湾民心和企业界，也可以更好地制约台湾当局的所谓“南向政策”和“全球布局”，间接地可以制约台湾的“务实外交”。大陆既没有必要担心三通给民进党和陈水扁在岛内政治中得分，不三通也可以得分，也没有必要担心台湾经济实力的增强会给台独势力增加筹码，关键要看是否有利于增强两岸的联系，有利于未来推进和平统一大业。

4．对台湾人民实施“阳光政策”，多做促统的工作。

金大中的“阳光政策”虽然也遇到过挫折，受到反对党的批评，但“阳光政策”从长远看，其积极意义是不可否认的。大陆除积极推进三通外，应积极推进两岸在各个方面的交流。大陆已经表示欢迎广大民进党人士以适当身份访问大陆，今后应推进更广泛的两岸人员往来和交流，包括一些主张台独的人，也欢迎他们到大陆访问，对加强了解和沟通是有益的。毛泽东时代的统战工作深入到一些极端反共的国民党高层人士，甚至被列为战犯的人。现在推进两岸的交流要有宽阔的胸怀和长远的眼光。对台商在大陆投资、子弟在大陆读书、台湾学生到大陆上大学、对两岸的通婚等应采取建设性的政策。对台湾人民要做耐心和细致的工作，要让他们不怕统一，接受统一。我们应该明白，以实力为后盾的怀柔政策是中国历史上比较成功的战略方针，应有充分的信心去推进这种政策的实施。

5．以大国外交为核心的伐交战略

《孙子兵法》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这非常适用于台湾问题。

首先，积极、主动地推进中美关系、中欧关系和中日关系，努力使国际社会继续坚持“一个中国”政策，不支持甚至明确表示反对台湾独立，特别是努力促使主要大国特别是美国不对台独势力发出错误的信号，以免刺激岛内台独声浪的高涨。美国小布什政府上台初期，美国对华政策咄咄逼人，布什政府主要人员先入为主地将中国定位为“战略竞争对手”和未来最能挑战美国霸权的强国。，2001年4月，布什甚至声称美国将“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帮助台湾进行自卫，美国同时向台湾出售了包括“基德”级驱逐舰在内的价值40亿美元的武器。（4）次月，美国批准陈水扁过境美国，并刻意提高过境礼遇。布什在2002年访问北京时刻意强调《与台湾关系法》。美国方面不断强调反对大陆对台湾使用武力，还允许台湾“国防部长”访美，助理国务卿凯利并与他进行会晤。这一系列的言行向台独势力发出了错误的信号，助长了台独势力的气焰，也使陈水扁更大胆地坚持否认“一个中国”原则和继续与大陆对抗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