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松泉：既生瑜，要生亮

当项羽在乌江边哀鸣：“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时，他的对手刘邦正踌躇满志地高唱《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则英雄的悲剧一再被历史学家们当作阐释历史经验与教训的经典，更被中国艺术家们演绎到了极致。

这种英雄的悲剧更通过《三国演义》中周瑜的绝望的哀鸣表达出来：“既生瑜，何生亮？”

在民主体制以前的所有政治体制中，两个英雄或者一个光耀一个毁灭，或者两个同时毁灭，注定是悲剧性的，即所谓不允许两个太阳。

但民主却允许并且要求有至少两个太阳，虽然它们发挥的作用有所不同，它们却可以同时存在。这太阳可以是政党，也可以是政党领袖，即民主时代的政治英雄。

最近台湾民主政治演绎过程中，因民进党和陈水扁执政中的腐败现象而激起国民党及其政治领袖马英九的抵抗与反击，显示出不同的太阳的存在和独特的作用。如果没有另一个太阳的存在，可以想见，那就没有现在出现的一幕，民主可能像许多地方那样让位与独裁与威权，腐败也就继续前行。根据一些学者对世界各国民主政治的经验比较与研究，存在着这样一个模型：Democracy=d(Election,Corruption,Size of Largest Party),或者DEMO=Election system/Corruption×Largest party size 。在这里，最大政党的规模与民主成反比关系，像今日新加坡或者革命制度党统治下的墨西哥那样一党独大，民主就难以找到发展的空间，而如果根本就没有其他政党的存在，就更没有民主生存的空间。两个或者多个太阳的并存因而促进了民主的形成与巩固，也使今日台湾的民主还能够经受住一定的考验。追求政治现代化和政治文明，就是允许瑜亮并存和发挥不同的功用。

民主政治中有失败，也可能给一些个人带来一些哀伤，但没有真正的悲剧和绝唱。英国工党领袖金诺克长期作为反对党领袖，赢得广泛的尊重，但在工党执政希望到来之前不幸去世，给人一些叹息和哀伤，但他因为在英国政治中发挥着反对党领袖的独特作用，实现着自己的价值，因而仍是一颗闪耀的太阳。

宪政体制规制下的民主是一种包容的体制，不同的政党、宗教信徒，都可以相互容纳、竞争，在竞争中总企图在政治上击败对手，但从不将对手予以肉体的消灭或打入牢狱。民主因而是人性的。

民主的正常运行和巩固就依赖瑜亮之间的竞逐。一党独大不利民主的形成，自然也不利民主的巩固，它始终可能滑向威权和独裁。

在这个意义上说，台湾民主虽然出现了诸多的问题，但它仍给人以希望，两个太阳、瑜亮之间的竞逐将使台湾民主得以巩固，政治的清廉迟早会来临。

2008年的马、苏之间，又将形成一个瑜亮对峙，就民主而言，既已生瑜，即要生亮，如此才能正常运行，才能巩固自己，只有这样，他们才向人民承诺、谦卑。这在中国几千年的政治中是未曾见的。虽然没有了英雄的悲剧和艺术家借以表演的空间和素材，只给媒体一些热烈的、没有艺术成分的炒作机会，但这民主的平凡却使政治文明推进到一个新的颠峰，中国几千年未曾达到的颠峰，至于这其中的角色是陈水扁还是马英九，都不重要了。

2006-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