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祺：阿扁在十字路口难定向

陈水扁现时站在十字路口，他今天即使有重大两岸政策宣布，但以其反复无常、出尔反尔的惯性，是不能作实的。陈水扁能否引出两岸活水、能否演出「西游记」般的好戏，看点不在于扁说什么和别人怎么说，而在于扁可能做什么和怎样做。

陈水扁幕僚早前透露，扁在连任一周年有话讲，将宣布重大政策。但民进党团干事长日前又透露，扁今日不发表演说，依惯例去做义工。《中国时报》十二日引述北京消息指出，中共对台部门目前乐观盘算，陈水扁将在今天的演说中向北京释出明确信息，然后由民进党政策会执行长柯建铭以阿扁「特使」身份或其它身份访问大陆，开启两党接触大门。

对扁勿期望过高

陈水扁对连宋「投石问路」的成果是正面响应抑或反面响应？对两岸政治僵局是正向求解还是逆向求解？这是当前两岸问题的最大悬念。中共对台部门今天期待陈水扁对「九二共识」、「一中各表」及「两岸一中」作出明确表态，是可以理解的。但有些台湾问题学者则似乎头脑发热，以前对扁「不抱任何幻想」，对国、亲也不抱过高期望，现在则变成对扁期望过高，对连宋「登陆」对台湾政局的影响过分乐观，认为从非官方的连战，到半官方的宋楚瑜，再到官方的陈水扁「登陆」，已成必然趋势。

陈水扁现时站在十字路口，他今天即使有重大两岸政策宣布，以其反复无常、出尔反尔的惯性，是不能作实的。扁不久前已表示，两岸「精采的主戏」可能提前上演，暗喻「胡扁会」和两岸关系重大突破会提前到来。他接着又透过民进党与大陆的联系管道，向北京传递「顺应民意，趁势向上」的八字信息。亲民党立委傅昆萁亦爆料，指扁最快八、九月就会访问大陆会见胡锦涛。对政客的放话只可姑妄听之，不能作准。陈水扁能否引出两岸活水、能否演出「西游记」般的好戏，看点不在于扁说什么和别人怎么说，而在于扁可能做什么和怎样做。

「五．一四选举」虽然只有二成三的低投票率，难以准确反映民意，但选举结果毕竟是一个检验点，具有一定的指标意义和政治杠杆作用。对扁「登陆」，乐观派也许认为，民进党在这次选举得票率第一，可为扁提出积极两岸政策创造较多空间，增加了胡扁会的可能性。但作为扁权力基础的绿营，诠释为台湾选民对连宋「联共卖台」的唾弃，对中共统战策略的反弹，「代表了台湾本土力量的大胜利」；还解读为台湾又肯定民进党的「抗中路线」，「扁胡会难以获得多数民众的支持」，从而缓解了要扁「登陆」谈判的压力。

两岸僵局暂难突破

陈水扁在胡宋会后立即提出下一阶段的「正名制宪」，「五．一四选举」后亦随即高喊○八年「新宪法」的诉求。那是否意味着扁再搞「法理台独」而导致两岸关系重大反复呢？中小幅度的反复一定有，但不至于像汪辜会后的反复那么重大，一是因为反分裂法已基本上稳定了两岸关系的现状；二是胡连、胡宋会的政治意义和实质影响大于汪辜会。汪辜会一反复则整个破局，中止对话；如今台湾执政当局对胡连、胡宋会不管如何反弹，北京仍然掌握与岛内民间交流，与在野党对话的主动权，毕竟发动群众是中共最厉害的一手。当棋盘只局限在台湾本土时，民进党发动群众的高招胜过蓝军，但当棋盘变成两岸格局时，民进党陈水扁「选举症候群」式的发动群众，就不是中共的对手。

反分裂法是「法理台独」的紧箍咒，陈水扁亦看出胡锦涛乾坤大挪移的厉害，所以他要反复也不敢太嚣张。扁不久前为「正名制宪」重新定义，说不等于只是改「国号」，这次废除「国民大会」就是「制宪」，而将护照加注台湾，用台湾做新身份证的水印等，就是「正名」。其资政叶菊兰说，「这次菜单只有青菜跟豆腐，就没有鲍鱼嘛」，也就是把「正名制宪」的指标降低到吃素的标准。这也许未至于超越红线，但素食「台独」毕竟也是「台独」，是不可能获发「胡扁会」门票的。

中共已把底线退让

中共与民进党陈水扁接触对话的起码条件，除放弃「台独」党纲、终止「台独」活动外，还要回到「九二共识」。中共台办副主任孙亚夫本月九日在清华大学演讲时表示，中共和民进党接触的基础是一个中国原则和「九二共识」。在「九二共识」问题上，两岸应求大同，就是双方都承认一个中国，但对具体含义认知不同。他指出，一九九二年两岸代表首次进行会谈，并发表了「九二共识」，宣言中心思想就是「一个中国，各自表述」。他强调「九二共识」已为求同存异留下充足空间，只要坚持一中核心，对内容的认识都是双方分别口头表述，相当灵活。

北京过去从未表示接受国民党提出的「一中各表」，孙亚夫上述讲话首次认许这个说法，为「九二共识」各自表述留下很大空间，这是中共的标准立场。胡宋会达成「两岸一中」的共识，宋楚瑜解读为「两岸各表一中」。与孙亚夫的说法是契合的，显示中共已把底线退让到「一中各表」。宋在记者会还指出，陈水扁曾向他提到，「九二精神」其实就是海、协两会对「一个中国」的各自表达。

吴钊燮十六日在「立法院」爆料，指陈「总统」确实有请宋楚瑜带信息给大陆。他说「我知道真正信息，但当然不能说」。看来吴某读报甚少，本栏十三日已独家披露了扁请宋带给胡锦涛的五点意见，其中第二点就是「陈水扁否认『九二共识』，但可以接受『一中各表』」。但当胡宋会达成等同「一中各表」的「两岸一中」共识后，陈水扁及其「府院党」却不「买账」，认为「两岸一中」是「九二共识」的倒退，多了「一中」，少了「各表」，等于「一国两制」。宋刚搭好桥扁就拆桥，所以胡锦涛也说陈水扁像四川戏剧「变脸」。

在宋楚瑜「登陆」前夕，其核心幕僚与中共对台工作小组幕僚开会时，已把陈水扁对「九二会谈」可以接受的几个版本交给中共考虑，包括「九二精神」、「九二香港会谈的基础」、「九二年香港会谈的成果」、「九二会谈所获致共识的成果的基础」、「九三辜汪会谈的共同基础」，最后底线就是「一中各表」。宋敢咬定「两岸一中」就是「两岸互表一中」和「宪法一中」，应该在会谈时已得到中共的认许，至少接受用「两岸一中」来包装「一中各表」。连民进党立委郭正亮也认为，「两岸一中」可以是两岸所有可能的总和，台湾可视为「一中两国」，即唐树备说过的「一个中国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加中华民国」。大陆对台智囊亦不排除联邦或邦联的可能。「两岸一中」的概念刚出台，就陷入文字游戏的魔障，宋楚瑜应该把「胡宋会」未公开的共识或记录，包括陈水扁的传话亮出来，否则两岸政治关系窒碍难行，其政治生命亦加速终结。

陈水扁传话接受「一中各表」，又否定等同「一中各表」的「两岸一中」，不仅因为他有反复无常的性格，更因为他有「台独」意识的局限，更受制于泛绿阵营。他也许有在两岸关系建立历史地位的念头，但更怕他在未来三年不能维持泛绿共主的权位，经过连宋与胡会谈，中共对台已有「不独不武」的承诺，扁认为只要维持现状就有和平，也就更有信心坚持「以维持现状为策略，以『台湾独立』为目标」的长期战略，因此他因应连宋「登陆」后的两岸政策和策略，最有可能是维持「政经分离」，在经贸和三通上较积极接受连战「登陆」的成果，在两岸对话和谈判上则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作者为资深台湾问题评论员(大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