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世佑:敬佩・祝贺・期待」正文
尊敬的主持人保生副校长、尊敬的黄进校长及各位校领导、尊敬的各位终身
教授、各位导师、09届各位毕业生同学们、各位家长代表:
上午好!(掌声)
仪式和典礼应该说是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以后非常特殊的文化景观,博士学位(Doctorate)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公元9世纪以来的中古时期教授伊斯兰法律的伊斯兰学校的the ijazat attadris wa 'l-iftta,即教育和发布法律意见的执照或许可。它等同于法律博士(Doctor of laws)资格。 “Doctorate”这个词来自于拉丁语“docere”,意思是“to teach”, 拉丁语全称是“licentia docendi”,意思是“license to teach (教书许可或执照)”。 博士学位(doctorate)的概念后来被引入中世纪的欧洲,作为在大学教书的执业许可。在此意义上,博士培养是作为一种行会的学徒培养形式存在的。传统上,一个新教师被允许进入人文教授(Masters of Arts)的同会中需要七年的学习,与其他职业的学徒训练时间一样。最初“master”和“doctor”是同义的,后来“doctorate”就成为比 “master’s degree”更高的资格。中世纪欧洲大学的哲学领域通常将神学、医学以及法律之外的所有学科放到哲学(Philosophy)的名称之下(自然哲学(natural philosophy)――用来指科学)。根据Wellington等人的著作,第一个哲学博士学位(Ph.D)是在1150年的巴黎颁授的,不过,直到19世纪早期“Ph.D. degree”的术语才获得了它的现代意义,用来指最高的学术博士学位,这要归功于德国的大学实践。19世纪之前,专业的博士学位(doctorate)只是颁授给神学(Th.D.)法律(J.D.)或医学(M.D.)。1861年,耶鲁大学采用了德国的做法,向那些完成了规定的研究生课程并成功进行论文答辩的科学及人文领域的年轻学生授予学位。在人类的高等教育史上,博士毕业的典礼与学位授予仪式可能比现在的美国总统就职仪式还要重要,至少美国总统的就职仪式只是非常个性化的行为,而且4年才一次,博士学位的授予则关涉千家万户,而且年复一年,生生不息。
今天在座的毕业生,包括今年1月获准毕业和授予学位的同学,一共是163位博士和1595位硕士即将授予学位。对于163位博士来说,在你们的求学生涯中,今天的毕业典礼既是规格最高的,也是最后的;对1595名硕士同学来说,由于继续读博的毕竟只是极少数,本次毕业典礼也将是绝大多数同学求学生涯中具有终极意义的典礼。通过这个典礼,你们将告别已经守候了整整17年甚至20年的学生时代,从同一个出口法大出发,走向四面八方,你们一定感慨万千,心中充满喜悦、欢乐、眷恋与离愁。即便是再玩世不恭的人,此刻恐怕也难无动于衷吧?在如此重要的典礼上,学校要我作为导师代表来发言,我知道这是一种荣誉,同时也是一种压力。我无法保证能在多大程度上代表所有的导师来表达我们共同的心声,但有一点可以保证,我可以代表自己说几句心里话,这些都是真话。(掌声)
在说祝贺之前,首先要表达我对所有06级研究生同学的敬意,我不是想要故意讨好你们,熟悉我的同学都知道,我还没有学会讨好别人,连讨好自己也没学会。我不知道,我们学校研究生院的合法性论证是不是已经解决了(笑声),也就是说,我不知道教育部或者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是不是已经承认了我们研究生院的存在,但我知道,在那些已经被承认和没有被承认的所有研究生院当中,中国政法大学研究生院的办学条件是最差的(掌声),特别是硬件方面,但软件方面我们有优势,例如师资,刚才我们的江平老师一上台,大家给予的掌声就印证了这一点。如果拿我们的师资软件来拼硬件的不足,可能还有很多方面是抵消不了的,奉行唯物史观的人是不应该忽视基本的物质条件的。
我是6年前接受校领导的感召,离开浙江大学,到政法大学报到,来了以后才发现,这里的办学条件之差,是可以申请中国版的吉尼斯记录的了(笑声)。但是,我的这个发现长期以来还保持一种片面性,我原以为只有昌平校区的同学是最可怜的(笑声、掌声)。因为跟你们相比,他们还缺乏一些自尊和自信,你们毕竟还是城里人,你们还有城里人的体面(笑声),还有交通的便利,他们却没有,他们要想搞点爱国主义的政治活动,要到天安门去看升旗的仪式,都比你们到天津去看海潮还要难(笑声、掌声)。而且无论是上课,还是自习,还是听讲座,他们都要占座,而且还要起早争先,还要学那个“半夜鸡叫”的周扒皮(笑声);在开门的人打开教室的那一瞬间,向教室冲刺,那还要拿出刘翔的速度。后来我才发现,昌平的同学还算幸运的,学院路的同学,你们研究生同学的生活条件和资料条件才是更糟的,连男同学洗澡的问题都是糟糕的事情(笑声、掌声),我本来想去体验一下,可惜来不及了,据说那个澡堂一共就20来个水龙头,挤着排队,我建议下次黄进校长去体验一下(笑声、掌声),20来个龙头里面,据说还有1/3到1/4是烂的,坏的,据说这几年还从来没人来修过。而且外面的闲杂人员只要和守门的人有关系,也可以跑进来先占领阵地再说(笑声、掌声、叫好声)。温家宝先生,家宝同志去年来考察我们学院路校区的时候,可惜学校没有安排我来负责接待(笑声、掌声),如果由我负责接待,我会请他到6号楼和7号楼去看看(笑声、掌声、叫好声),我甚至还可以建议他――人民总理爱人民,机会来了,请跟我们的男同学一起洗一次澡再说(笑声、掌声、叫好声)。可惜学校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我就无法给他提供这样的机会。
我们06级的研究生同学用自己的智慧和劳动,在如此艰苦的环境里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学业,而且居然还有这么多人都顺利地毕业了,合格了(笑声、掌声),是数以百计的法学博士、数以千计的法学硕士,这是一个奇迹,我真的敬佩你们,一点都不夸张(笑声、掌声)。如果是我的话,可能早就退学了,我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崇敬你们的心情是非常真挚的(笑声、掌声)。
我们学校的名字是跟国家的名字连在一起的。正是因为你们的智慧和劳动,才使我们政法大学成为全国范围内输送法学博士和硕士人才中规模最大的,如果不是你们的辛勤劳动与艰难地守护,这个全国之最的规模恐怕早就崩溃了。我不能代表政法大学向你们表示感谢,这个不能侵权,等一下黄校长说不定会要表达的,我只能对你们表达一份诚挚的敬意,我只能代表导师们对你们说一声:“孩子们,你们辛苦了!”(笑声、掌声)。
敬意之后,当然就是祝贺。这么多同学不仅收获了毕业证书,还收获了学位,据说还收获了很多别的证书,不光是司考资格证书和出国外语考级证书,还有包括证券、期货、剑桥商务等资格证书,还有注册会计师、评估师等等,有很多种,还有的收获了爱情,乃至婚姻(笑声),硕果累累,这些都不容易,你们已经为就业和成家立业准备了一身的本领。虽然个别同学目前还没找到工作,那也只是暂时的,人家总会发现你们,发现我们政法大学这些优秀的至少是合格的硕士生、博士生。对了,我已不能再叫你们为硕士生、博士生,你们就叫硕士、博士了,只是我们的习惯语言有些毛病。
祝贺之后,便是期待。作为教师,“好为人师”成了一种职业病,我在这方面还算好一点,我不那么喜欢唠唠叨叨教导别人,如果在我的学生时代,我也会厌倦的。在我看来,上课是师生,下课是朋友,而且你们就要毕业离校了,明天就是客人,我不想把典礼当课堂来抓紧说教,只想从内心上表达我对你们的期待,因为我想延续我对你们的敬重。我以亦师亦友的身份,说出我的三点期待:
第一点期待,我期待你们尽量维护我们政法大学的硕士和博士学位的声誉。如果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在我们国家,包括在我们学校,由于种种原因,我们的硕士生和博士生培养质量还在滑坡,当然,这跟扩招是有关系的。由于多年的扩招,而且层层加码,至少以等差级数的速度在增加,那就意味着把一些不合格的高中毕业生收入了大学,又把一些不合格的本科毕业生收入了硕士生的系列,又把部分不合格的硕士研究生充当了博士生,尽管越往后走的名额越少,但是我们要知道,就在本科毕业生中,很多优秀的人选择了就业,不再读研,不再直接考硕、考博了,他们早就开始分流,其实这个分流的趋势在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我是属于78级的,在我们毕业的时候,好多非常优秀的同学就没有继续在专业领域寒窗深造,而是响应邓小平的号召,早就先富起来了,或者选择搞行政,后来都升官了。同学们,不管你们在校学得怎样,社会与民众对你们还是有一份期待,因为你们毕竟是教育部直属的重点院校与名牌大学的硕士和博士,特别是博士。为了维护这个声誉,有的可能还要补课,三年的硕士,特别是三年的博士,准备博士论文的时间实在很短,你们还能收获那么多证书,其中很多都与学位论文无关,物质不灭定律就不难提示我们,多数同学恐怕都是以牺牲阅读专业文献与思考真问题,提升学养与境界为代价,来谋取这些证书的,哪怕是你们在校已经抓得很紧,书已读得很多,学位论文也做得很好,那么,身当信息社会与知识爆炸的时代,知识更新的速度很快,你还要不断地充电,不断地补课,自学是我们的终身教育,这一点谁也不能吹牛,何况学无止境,尤其是我们有一部分同学还要做大学教师,这个任务就更艰巨了。要想教好一门课,如果没有超过教材十倍甚至百倍的知识储量,要让你的学生从内心上来佩服你,那是很有难度的。你们将在各行各业展示自己,如果要守护好你的岗位,也要不断地去充电才行。在你们的大学课堂与研究生课堂,导师们教的大都是一些书本上的东西,纸上谈兵啊,纸上得来终觉浅,其中顶多是一些来自过去的经验,时过境迁,人事皆变,社会与民众所面临的大都是新问题,即便是老问题,也都掺入了很多新的时空因素,还有很多未知的领域,还有很多是我们读书人没有碰到过的问题,都需要我们重新观察和思考, 甚至还要学会跟魔鬼打交道,这些都是全新的课题啊。
第二个期待,我期待各位毕业生牢记法大人的使命。尽管我知道在座的还有一些非法学专业的同学,我理解的非法学不是一个贬义词,其实我本人就是一个非法学的教授,我是到政法大学来接受边缘化的,只是他们经常不把我闲着,包括今天。请非法学的毕业生不要有自卑感,这里是法学帝国主义,我们的学校本身就有法科的特长和优势,这是客观存在,我们不能遍地开花。法律人的职责就是法治,尽快实现法治,越早越好,这就是法大人责无旁贷的使命,这是包括江平先生,陈光中先生,张晋藩先生、应松年先生等前辈用自己的青春一直奋斗到现在,一直坚持下来的梦想。
法治之梦也是近代以来几代人的梦想。梁任公当年在《变法通议》中讲得很清楚:“变法之本,在育人才;人才之兴,在开学校;学校之立,在变科举。而一切要其大成,在变官制”,他说的“变官制”就是政治体制的变革,至于政治体制的变革,哪怕是经济体制的变革,如果离开了法治,你变什么?怎么变?大不了又倒回来了,梁任公讲这个话的时候,他的年龄同我们在座的同学差不多,甚至比博士生的年纪还小多了,他是1895年发表《变法通议》的,实岁才22岁。我们不妨对照一下,梁任公在22岁的时候,他在想什么,我们的毕业生这几年又在想什么?
当然,要实现法治,还需要很多人的努力,它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向权力说真话,向权力要权利,有时还要有点冒险精神,还要有个人的牺牲精神,主张真改革的梁启超就有过这样的牺牲精神,流亡海外后,他就摆脱过无数次特务和凶手的跟踪。他在批评师长康有为的旧学立场,批评孔孟之道的迂腐陈旧时,还这样宣告:“为二千年来翻案,吾所不惜;与四万万人挑战,吾所不惧。”古雅典的政治家伯里克利讲过一句话,我觉得至今还具有永恒的价值,他说:“要自由才会有幸福,要勇敢才会有自由”,欧洲一位史学家还讲过:“我们不能让胜利向我们走来,我们要自己走向胜利”,也就是说,为了胜利,我们要用劳动的双手,要付出代价。
在我们学校,有一部分法学教师为了推进国家的法治做过一些实质性的努力,我很敬佩,还有像张思之先生这样一身正气为弱者代言的律师,他们为了国家的法治做了很多事情,甚至付出了很多的代价,我很敬佩他们,我也希望你们中间能有一部分人成为我继续敬佩的人。在座的各位可能对香港凤凰台的吴小莉比较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