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京烈:中东现代化进程何以需要适度权威」正文
【摘要】中东的政治危机是中东国家“原生性”的,并不是民主革命。西方国家进行了“有选择性的干预”,使中东国家的政治危机出现了截然不同的结果。目前,叙利亚成为中东动荡漩涡的中心。叙利亚局势不仅关系到本国未来政治走向,其溢出效应还对整个中东地区局势有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影响。叙利亚以及中东其他国家应该走向民主,但应是循序渐进的;在走向现代化的进程中需要具有开明之治的“适度权威”,否则将陷入无政府主义的无休止动荡深渊,会危及中东国家的正常发展,甚至造成深远的负面影响。只有维持社会的基本稳定,才能使社会向前发展。
【关键词】中东 叙利亚 政治危机 适度权威
【中图分类号】D737.6 【文献标识码】A
近年来,中东各国相继爆发了大规模的政治危机。这些政治危机是中东国家“原生性”的,并不是民主革命。西方国家进行了“有选择性的干预”,①使中东国家的政治危机出现了截然不同的结果。目前,叙利亚成为中东动荡漩涡的中心。叙利亚局势不仅关系到本国未来政治走向,其溢出效应还对整个中东地区局势有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影响。美国在叙利亚问题上的举措,当然不是为了促进中东民主,②也不仅仅是为了推翻巴沙尔政权,而是要在“新干预理论”支持下,通过联手西方盟国在多极化进程中确立自身强势地位,左右世界局势的发展。叙利亚已经“索马里化”,前景不容乐观。
席卷中东的政治危机
自2010年底以来,中东各国相继爆发了要求改善民生、进而扩大民主的政治运动,其中夹杂着程度不同的暴力冲突,使局势急剧动荡。一时引发各界众说纷纭,国外媒体将其称之为“阿拉伯之春”或“阿拉伯革命”。笔者认为,3年来中东各国发生的政治动荡是中东社会发展进程中的“政治危机”,是中东国家社会发展进程中一系列危机的一部分。中东国家的“政治危机”是“原生性”的、以改善民生为起始,带有一定的民主诉求,同时夹带着某些宗教教派和部族冲突的“政治危机”,但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有选择性的干预下”,出现了截然不同的结果:有的国家很快平息了危机,有的国家则出现了政权更迭,实际上被纳入了多年前美国提出的改造中东的“大中东计划”框架内,并不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民主革命。
首先,中东各国的政治危机基本上属于“三无产品”,即“没有一呼百应的政治领袖或领导集体,没有严谨、缜密的政治组织和目标明确、确实可行政治纲领,也没有广泛、坚实的群众基础”。例如,有些反对派的领导人长期生活在国外,临时进行“遥控”或返回国内参与活动;反对派组织往往是临时拼凑起来,不仅派系繁多、内部纷争,其斗争目标也时有变更;人员构成极为复杂,不仅有一般的民众,也有种族主义或教派势力,甚至还有宗教极端主义分子和恐怖主义分子或基地组织成员,这些因素加剧了政治危机的复杂性。
其次,君主制国家的王权并没有受到什么冲击。在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有选择的干预下,海湾富有的君主国一方面大幅提高民众的福利待遇,就像西方媒体说那样,“阿拉伯政府满街撒钱”,③破财消灾;另一方面,动用美国提供的先进武器,甚至联手镇压了民众的示威游行(例如沙特阿拉伯、阿联酋等国GCC成员国向巴林派出武装部队),巩固了君主制政权。
再次,政权更迭的国家并不是推翻旧政治体制、建立新政治体制之革命,基本上还是“人去政留”。所谓“新政府”的政策也只是做了某些改良和调整。伊斯兰势力的崛起并未使中东国家翻开新的历史篇章。
突尼斯的振兴党、埃及穆斯林兄弟会下属的政党自由正义党等先后执政。埃及总统穆尔西执政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包括修改宪法、整顿军队、调整立法、司法、执法三权关系,但实际上是强化总统的权力。因此,招致民众的极大不满,纷纷上街游行,抗议、谴责穆尔西太过专权,没能实现两年前推翻穆巴拉克时设定的目标,穆尔西本人也被示威民众称为“新法老”。于是代表世俗实力的军方废黜了穆尔西,埃及陷入新一轮教俗之争。
总体而言,中东国家政治发展要经历三个发展阶段:传统专制主义阶段、过渡政治阶段、现代民主政治阶段。④中东大多数国家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独立并形成了独立民族国家体系。摆脱了殖民主义统治的中东国家,相继进入了社会发展的转型期,即由传统、落后向现代、发达社会过渡的社会转型时期。社会转型时期本身就是一个社会矛盾集中爆发的时期。目前,绝大多数中东国家均处于“过渡政治阶段”,即处在由传统专制主义或集权主义向现代民主政治体制过渡的转型时期。绝大多数中东国家均属于集权主义或半集权主义政治体制,而建立现代民主政治体制将是一个相对比较长的历史发展进程。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东国家相继出现了一系列“政治危机”,其中比较重要的有:1992年开始并持续了7年的阿尔及利亚政治危机;2005年发生的黎巴嫩“雪松革命”和毛里塔尼亚军事政变;2004年和2009年先后在伊朗议会选举和总统选举期间发生的政治危机等。所以,目前中东出现的社会动荡是其发展进程中一系列政治危机的一部分,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民主革命”,也没能带来长久的稳定与发展。从总体来看,目前中东国家的发展并没有处在民主革命“前夜”的历史变革转折点上。
中东政治危机带来一系列重大后果对中东社会有着深远的影响
彰显改善民生、推进民主的民意。在此次政治危机中,几乎中东各国都有十多万到几十万人先后走上街头,卷入了示威游行的行列,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要求改善民生、要求变革、反对专制的民意。此番政治危机的积极意义就在于:使民众看到了自己的力量,提高了政治参与热情,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磨练,积累了政治斗争的经验,为未来的民主革命积蓄能量。中东国家在经历这场政治危机之后,各国民众表现出的民意和对民主政治的诉求,以及在政治生活的作用,是任何统治者都无法忽视的问题。
政局动荡并造成巨大经济损失和恐怖主义泛滥。持续多年的政治危机不仅使社会动荡,还直接导致相关国家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可能要超过数万亿美元。应该指出的是,西方国家对中东政治危机“有选择性的干预”导致流血冲突频仍、暴力肆虐、恐怖主义泛滥。目前中东国家局势动荡在很大程度上都是由于极端宗教主义、种族和部族势力以及基地组织参与到与相关国家政府对抗的战乱中所导致的。恐怖主义是社会的毒瘤,一旦扩散就将形成比经济停滞等社会问题更难解决的痼疾,对中东社会乃至中东以外地区造成负面影响。
中东政治危机可能会呈“常态化”。战后中东民族国家体系形成之后进入社会转型期,在现代科学技术示范作用下,其社会转型将相对缩短,但社会矛盾并不会减少,特别是在新媒体发酵作用推动下,导致社会矛盾呈现集中爆发的态势。但是我们必须看到,目前的中东大乱是其逐步走向大治的进程中的一部分。需要指出的是,海湾君主制国家在西方国家有选择性的干预下"躲过一劫",但不会永远如此“幸运”,可能会成为下一波政治危机的发端。
阿拉伯世界政治格局将重新洗牌。中东政治格局抑或至少是阿拉伯世界的政治格局将重新洗牌。由于埃及此类地区大国因政治危机被严重削弱,无疑打破了原有的政治格局;而沙特、卡塔尔等海湾君主国在危机中却格外活跃――其表现不是积极化解危机,而是以推进民主为由打击以往存有嫌隙的国家,趁机抬升自己,扩大影响力。如此,造成阿拉伯世界的严重分裂。实际上,阿拉伯世界已经开始重新洗牌。经济基础固然重要,但大国实力和领袖地位并不是全靠钱买来的,海湾君主国很难成为阿拉伯世界的领袖。
教俗矛盾是中东社会发展中无法回避的问题。中东国家没有经历过完整的工业化进程洗礼,伊斯兰教在其历史发展进程中也同样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宗教革命,这种缺失使伊斯兰教处在相对落后的发展阶段,其重要标志就是承载了太多的非宗教因素。实际上,许多人经常谈及的伊斯兰在中东不仅仅是宗教、文化、意识形态,还是社会组织、传统习俗,是融入社会的一切。这说明伊斯兰教承载了太多的非宗教因素。中东各国家普遍未能很好地处理政教关系,动乱之后总是看到伊斯兰势力的抬升,构成与世俗势力的激烈冲突。
处在政治危机漩涡中心的叙利亚
2011年3月,叙利亚国内爆发冲突,不久西方和海湾阿拉伯国家向巴沙尔政府施压,要求巴沙尔下台。叙利亚危机与中东其他国家政治危机的共性是都处在社会转型期,政治发展程度、政治体制、社会基本矛盾等基本国情均十分相似。而其特殊性则在于,叙利亚在“中东地区板块”中具有十分独特的地缘政治意义,是被美国和西方国家视为“如鲠在喉”的“无赖国家”,与一些中东国家也存在教派矛盾、资源、领土纷争等。从而使叙利亚成为多种势力博弈的场所和中东政治危机漩涡的焦点。
叙利亚地处西亚一隅,濒临地中海,面积185180平方公里(不足沙特阿拉伯王国的1/10,相当于10个科威特或18个黎巴嫩),人口2253万,北与土耳其接壤,东和伊拉克交界,南与约旦毗连,西南与黎巴嫩和巴勒斯坦(以色列)为邻,西与塞浦路斯隔地中海相望。叙利亚在中东地区算是中等国家,但在中东地缘政治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素有阿拉伯“跳动的心脏”之称,也是中东的“中枢神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