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文：新中国宗教工作史领域的一部力作――段德智《新中国宗教工作史》序言

上世纪初，在俄国工人阶级争取社会主义胜利的重要历史时刻，列宁写了一篇题为《社会主义和宗教》的文章。在这篇著名文章中，列宁向无产阶级政党和无产阶级革命家提出了一个重大的政治难题：坚持唯物主义和无神论的无产阶级政党究竟应当如何对待宗教？究竟应当如何处理社会主义和宗教的关系？列宁运用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结合当时俄国革命的实际，制定了无产阶级政党对待宗教的正确态度和原则。后来的相当一部分社会主义国家，包括列宁亲自缔造的苏联在内，虽然也曾努力贯彻列宁所确定下来的各项原则，也曾积累下了一些宝贵的经验，但由于不能与时俱进地发展马克思主义宗教观，在处理宗教问题上频频失误，给我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教训。在这些教训中，最为惨痛的莫过于苏联的解体和东欧的剧变。在本世纪初，江泽民同志在谈到苏联的解体和东欧的剧变时，曾经深刻地指出："在苏联解体、东欧剧变的过程中，国际敌对势力就利用了宗教。"【1】 这就向作为社会主义国家执政党的无产阶级政党再次尖锐地提出了"社会主义和宗教"的问题。

毋庸讳言，中国共产党在处理"社会主义和宗教"这个大题目时也是既有经验也有教训的。所幸的是，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国人民在不断总结其宗教工作经验教训的基础上，沿着社会主义道路将我国的宗教工作不断推向前进，不断地丰富和完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宗教理论体系。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党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在领导中国人民进行新民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过程中，按照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基本原则，确立了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建立了党同宗教界的爱国统一战线。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以邓小平为核心的党的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认真总结社会主义中国建立以来党在宗教问题上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比较系统地阐明了党在社会主义时期关于宗教问题的基本观点和基本政策，实现了宗教工作指导思想上的拨乱反正。以江泽民为核心的党的第三代中央领导集体，运用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观察思考宗教问题，根据冷战结束后国际格局的深刻变化和民族、宗教问题日益突出的新形势，结合我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的新实践以及宗教领域方面出现的新情况，对社会主义社会的宗教问题，从理论到实践进行了多方面的积极探索，创造性处理我国的宗教问题推动宗教工作取得了新的成就。党的十六大以来，以胡锦涛为总书记的党中央继往开来，根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新要求，运用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观察思考宗教问题，从党和国家全局的高度审视"宗教关系"，进一步强调发挥宗教在构建和谐社会和促进经济社会建设方面的积极作用，从政治、社会、文化层面进一步全面推进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相和谐，使得我国的宗教工作在新的历史时期在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都有了新的发展。

60多年来，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我党在认识和处理"社会主义和宗教"问题方面取得了重大成就，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宗教观。中国共产党，作为社会主义中国的执政党，在长期的宗教工作实践中，艰苦探索，积极进取，在不断总结正反两方面经验的基础上，逐步制定出了一条既合乎马克思主义宗教观又适合我国国情的宗教工作的基本方针，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宗教工作基本方针主要在于下述四个方面的内容：（1）"全面正确地贯彻宗教信仰自由政策"；（2）"依法管理宗教事务"；（3）"坚持独立自主自办的原则"； （4）"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宗教观的主要内容则可概括为下述三项：（1）"充分认识宗教存在的长期性"；（2）"深刻理解宗教问题的群众性"；（3）"善于把握宗教问题的特殊复杂性"。  

段德智教授的新著《新中国宗教工作史》依据马克思主义的宗教观，从维护国家主权和国家安全、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高度，在对新中国宗教工作的曲折历程作出详尽考察的基础上，对党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针和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宗教观逐步趋于完善的过程做了生动的富有历史感的说明，对于新中国抵制境外势力利用宗教进行渗透、反对宗教干涉主义和民族分裂主义的艰苦历程、主要成就和基本经验也作出了具体、深入和动态的阐述。该著主题宏大，观点正确，结构合理，史料翔实，逻辑严谨，堪称我国宗教学界在这一研究领域推出的一部力作。

一部好的著作还是由作者的学养功底所决定的。段德智教授是我国较早研究宗教学这门新兴人文社会科学的学者之一。他在这门新学科初创的道路上，筚路蓝缕，勇于求索，做出了突出的贡献。2005年，他所著的《宗教概论》一经问世即受到学术界好评，被誉为是一部"唱响时代主旋律"的"学术精品"。他多次荣获国家级科研成果奖和优秀著作奖。2010年，段教授所著的50万字《宗教学》作为"普通高等教育'十一五'国家级规划教材"中一种出版后，也受到好评。段先生的《宗教概论》和《宗教学》在积极借鉴国内外优秀成果基础上，以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方法，对宗教学诸原理进行了系统的梳理和深度的阐释。

这本著作则努力对新中国宗教工作60多年的曲折历程作出具体、详实的考察。若要对党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针和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宗教观有一种真切的了解，除了认真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宗教理论外，重要的在于对新中国宗教工作的曲折历程有一种具体的了解和把握。而这或许正是作者写作该著的初衷。事实上，只要认真地读一下该著，我们就会发现，作者对党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针和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宗教观的理解就贯穿于他对新中国宗教工作60多年的曲折历程的具体描述之中。贯穿该著的另一个中心思想在于反复强调在社会主义宗教工作中动态地坚持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绝对必要性。在作者看来，动态地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宗教观具有两个层面的内容，一方面是要与时俱进地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宗教观，另一方面是要在反对错误的思想和倾向的过程中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宗教观。作者之所以要用差不多整部著作来如此具体详尽地刻画新中国宗教工作60多年的曲折历程，之所以对构成这一历史过程的"积极探索"、"蒙受挫折"、 "拨乱反正"和"稳步推进"四个阶段分别做出尽可能详尽的阐述，并不是为历史而历史，而是想以此告诉人们，不仅右的错误会给党的宗教工作带来损害，而且"左"的错误也会给党的宗教工作带来损害，甚至是更惨重的损害；为要使新中国宗教工作始终健康地向前发展，我们就必须"坚持两条战线作战"， 有右反右，有"左"反"左"，而且还应当将防"左"和反"左"放在"更重要的位置"。而且，惟其如此，我们才能够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宗教观中与时俱进不断地发展马克思主义宗教观。这是新中国宗教工作60多年的曲折历程留给我们的最可宝贵的精神财富之一，这也是作者写作该著的用意之一。正确理解和牢牢汲取这一历史经验，努力继承历史留给我们的这一笔宝贵财富，不仅有助于我们正确地认识新中国宗教工作的曲折历史，而且也有助于我们深刻地理解和把握党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针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宗教观的真髓。

该著的另一项重要努力在于从史论统一的角度对"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宗教理论体系"的形成过程和逻辑架构作出说明。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宗教理论体系这一术语此前也曾被人使用过，作者的贡献一方面在于紧密结合新中国宗教工作的具体实践，历史地阐述了这一理论体系的形成过程，另一方面又在于依据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对这一体系的逻辑架构作出了富有历史感的说明。按照作者的说法，"新中国宗教工作的60多年"同时也就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宗教理论体系在总结正反两方面经验的基础上初步形成的过程"，这就不仅将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宗教理论体系的构建奠放到了新中国宗教工作的具体实践的基础之上，而且也赋予了该理论体系以流动性、变动性、未完成性和开放性。在论及这一理论体系的逻辑框架时，作者依据中国宗教工作的历史进程，多次强调了该体系的一体两面性。按照作者的理解，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宗教理论体系内蕴着两个相对相关的层面，一个是党的基于中国国情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针，一个是党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宗教观，一个着眼于其实践层面，一个着眼于其观念层面。尤为难能的是，在该著中，作者不仅分别强调和阐述了这两个层面，而且还依据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根据新中国宗教工作的实际进程，对其一体性或内在统一性作出了富有历史感的说明。例如作者指出，作为党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针内容之一部分的"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就不仅以宗教的长期性为其立论根据，而且也以宗教的群众性为其立论根据。再如作者还曾指出，作为党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针内容之一的"坚持独立自主自办的原则"不仅以宗教的长期性为立论根据，而且还以宗教的特殊复杂性，特别是以宗教的国际性为立论根据。对于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宗教理论，我也曾进行过多年的思考和探讨。2003年，我曾在《红旗文稿》上发表过一篇题为《社会主义的宗教论》的论文。当年，我还在《世界宗教研究》和《中国宗教》上发表过几篇相关的论文。在这些论文中，我不仅明确地将马克思主义的宗教观当作党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针和社会主义的宗教论的立论基础，而且还以"充分认识宗教存在的长期性,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深刻理解宗教问题的群众性，全面贯彻党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和"善于把握宗教问题的特殊复杂性，依法管理宗教事务"来概述"社会主义的宗教论"的核心内容，突出强调了马克思主义的宗教观与党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针的内在统一性。段德智教授的表述与我的表述小有差别，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本著以相当大的篇幅来阐明新中国防范和抵制境外势力利用宗教渗透（简称"境外宗教渗透"）60多年的历史进程、主要成就和基本经验。在阐述这一问题时，作者着重阐述了下述三个比较重要的观点。首先，作者在对"境外宗教渗透"做出结构性语义学解析的基础上指出："境外宗教渗透"的终极主体是"境外敌对势力"而非"宗教"，从而"境外宗教渗透"并非一个"宗教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境外宗教渗透"本质上是一种"政治渗透"，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输出"和"资本主义社会复制"。其次，防范和抵制境外宗教渗透不仅对于贯彻执行党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针具有重大的意义，而且对于维护国家主权和国家安全也具有重大的意义。最后，作者特别强调了防范和抵制境外宗教渗透与"积极开展宗教方面的国际友好往来"及新中国整个宗教工作的辩证关联。强调它们之间是一种相对相关、相辅相成的关系，而非非此即彼、不相兼容的关系，特别强调了防范和抵制境外宗教渗透乃新中国宗教工作的份内之事。此外，作者强调为要做好反渗透工作，就必须"讲政治"，不断提高政治鉴别能力，就必须对境外宗教渗透持实事求是的态度和立场，既不能"视而不见"，也不能"草木皆兵"。所有这些观点都是比较得体的。

该著洋洋四十万言，内容相当丰富，本序所论只是其中部分内容。毋庸讳言，既然本著主题宏大，其所论对象纷纭复杂，它就难免有所缺失，难免有需要进一步丰富充实乃至予以调整和修正之处。但从笔者所论各点看来，该著作为我国第一部全面、系统、长时段考察新中国宗教工作及其历史进程的学术专著确实有其超越同类著作之处。相信读者只要肯认真读下去，一定会从中获得助益的。

----------------

【1】江泽民：《论宗教问题》（2001年12月10日），《江泽民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377页。

（作者系中共第十八届中央委员、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党组书记及第一副院长，曾任国家宗教事务局局长；《新中国宗教工作史》，段德智著，人民出版社2013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