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达里普尔:没有上帝,只有政治」正文
(吴万伟 译)
在我年轻的时候,(包括成年的初期),我读了很多哲学书。那些日子,我拿起形而上学书籍时的激动现在怎么也找不到了,彻底让我感到神秘莫测,在我看来确实很可笑。但是,我仍然不能肯定是否浪费了自己的时间。毕竟,我是学医的学生,不是要培养成为知识分子的。我怀疑哲学是否让我成为更好的人,更不要说更好的医生了。但是我觉得它可能让我成为更好的作家,这当然根本不是一回事。
那时候,在我们的所有想象中苏联都是非常强大的存在。它是西方文明楼梯上的暴徒,或者东方的隐约逼近的阴影。也就是说,任何想理解世界的人好像都有必要沉浸在马克思主义中。(实际上,比阅读马克思更重要的是阅读从尼古拉斯一世时期以来的俄国知识分子的历史。)因为苏联宣称它是根据马克思主义原理建立起来的社会。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并不以他们简洁清楚的表达而著称。实际上,简洁明了往往被他们所鄙视,因为世界的辩证法本质上是很难理解的,因而也是很难说清楚的。对于马克思主义者来说,简洁明了是简单化,甚至是庸俗化。正是虚假意识侍女的误导让工人不能成为革命者。
和对哲学的反思类似,我也不敢肯定努力理解马克思主义是否是浪费时间,也许我该把宝贵的时间用在更好的事情上。不管怎么说,当苏联解体后,当然不是我努力思考的结果,我想“至少,我不用再绞尽脑汁思考意识形态屁话了,如果我想了解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话。”
但是我大错特错了。没多久,我开始阅读伊斯兰教著作,学者们非常感兴趣的话题,毫无疑问,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引起他们兴趣的,当然也因为伊斯兰是过去伟大文明的基础,但是在我看来,并不是一个值得像我期待的那样从中寻找内在或者新的真理的学科。不,我发现自己阅读伊斯兰是因为它作为第二个潜在的专制思想突然出现。
我在阅读过程中,发现自己像个钟摆,一会儿认为伊斯兰是严重的威胁,一会儿又觉得根本不是什么威胁。认真对待它的理由是人类中有相当比例的人是穆斯林,一个咄咄逼人的,好战的少数民族出现在这样的社会中,明显泛滥的,如果不是消极认可的,西方国家的领导权在面对这个挑战的时候非常软弱和优柔寡断。不认真看待伊斯兰的理由是在现代世界,它是思想上琐碎的,世界其他地方和伊斯兰世界之间的权力不成比例好像在增加而不是缩小,所有这些狂风喧嚣之后,独特,普遍和神圣的真理是伊斯兰大厦建立其上的焦虑,尽管强烈,是特别容易变的,靠不住的,难怪自由探索在伊斯兰国家非常有限。在下意识的认识中,自由哲学和历史辩论能够迅速和致命地破坏伊斯兰对不同社会的控制。
最近我一直在看赛义德・库特布(Sayyid Qutb)最著名的书之一(Milestones),当然,我不是说阿拉伯语者,依赖翻译的准确性。库特布在1966年被世俗化的民族主义者纳赛尔(Nasser)以企图推翻政府的罪名绞死,是20世纪最有影响的穆斯林思想家之一。他刚开始不是伊斯兰分子,但是在美国呆了一段时间后变成了伊斯兰分子。他对看到的景象吓坏了,认为它道德败坏(至少和当今道德氛围对比起来)他是有文化修养的人,远非无知的人。比如,他没有否认欧洲(包括他认为是欧洲一部分的美国)做出的贡献。说到文艺复兴和最近的历史,他说到:
这是一个时代,欧洲的天才创造了科学,文化,法律和物质生产等方面的杰出成就,正是由于这些,人类的进步达到创造性和物质生活舒适的巨大高度。
他没有期待穆斯林世界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在财富和权力上和欧洲世界并驾齐驱,但是这并不让他感到担心。像来自物质生产落后的社会的许多知识分子一样,至少和非常富裕和先进的社会对比,他用自己社会的精神上的优越性,至少是潜在的优越性安慰自己。(实际上,他对于所谓的穆斯林社会也提出众多批评意见,他批评自己的社会伊斯兰色彩不够,追逐西方化的虚假上帝。)
让人奇怪的是,库特布的思想在很多方面和马克思主义非常相似。在马克思谈论历史必然性的地方,库特布有上帝的法律。你还记得吗?马克思设想国家消亡,历史终结。在马克思看来,政治权力将会消解,人剥削人的想象将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单纯物质的管理。(具有最低程度智慧的人怎么会相信这样的鬼话让我难以理解)。在库特布看来,所有政治权力都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人对上帝法律的自发的服从。就像马克思的乌托邦中物质管理不会给予管理者权力,因为任何东西都非常富裕,没有人被诱惑侵吞比周围的人更多的财富。而在库特布的乌托邦里,没有人解释法律,并从这样做中获得利益。上帝的法律是明显的,正如东西在马克思的没有阶级的社会中极大丰富一样。
在马克思和库特布上,观点被在新的分配表达,人会变得更多人性,更少兽性。从个人来说,我总是发现这种思想是对于所有生活在思想家之前的人的让人吃惊的傲慢自大的忽略。人类真正得等待马克思和库特布才能成为真正的人。
马克思明白没有阶级的社会不可能仅仅通过宣传社会主义就实现,就好像它不过是伦理上的要求或者理论。暴力是必要的。同样的,库特布否认世界将变成伊斯兰社会,仅仅因为宣扬上帝的言论。他指穆罕默德的麦加(Meccan)时期,先知没有使用武力。他说,这不过是策略,在实际上通过武力实行统治可能是无法实现的。但是当他到了梅迪纳(Medina),他毫不犹豫就攻击敌人,包括那些不接受他思想的人。
正如马克思说的,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摊牌是不可避免的,导致前者的胜利和随后无阶级社会的建立。库特布认为信徒和异教徒之间的摊牌是不可避免的,导致伊斯兰的胜利,最后消灭所有的宗教冲突。这不就是马克思或者库特布说的话吗?
不能长期共存的两个体系之间必然存在斗争。
这是库特布的话,如果不是从马克思本人的著作中来,可能是从马克思的成千上万信徒包括毛泽东的著作中来的。
采用暴力推行社会主义或者伊斯兰社会在马克思和库特布看来是正当的,如果人们真正自由,也就是说,不承受任何一种真主指导的虚假意识,他们接受社会主义或者伊斯兰教不仅仅没有犹豫顾虑,而且还是欣然接受,作为为了自己利益而做的自由选择。在马克思和库特布看来真正的自由是必要性的认识。防止人们看到他们信息的真相的任何东西都是真正自由的敌人,不仅仅是明显的敌人。
在库特布的书中很少非常具体精神方面的内容。它与其说是宗教宣言倒不如说是政治宣言。像马克思一样,他坚持说伊斯兰不是一堆教义,或者理论或者事实,而是一种方法。他的观点罕见地和马克思主义的实践相似,理论和实践的辨证关系相似。下面就是他对即将到来的伊斯兰社会的描述:
只有当这样的社会形成,遭遇各种实际问题,需要法律体系,伊斯兰社会就倡导法律和禁令规则和条例的宪法体系。像马克思一样,他一再坚持说,伊斯兰不是教条,而是理论和实践的统一。
像马克思或者马克思主义者坚持认为的马克思主义的胜利是人剥削人终止的唯一方法一样,库特布坚持伊斯兰的胜利是废除人统治人的唯一方法。
马克思相信人曾经生活在初级共产主义状态,是劳动分工终结了这个状态。库特布相信(更不可原谅,不可信)穆罕默德后的第一代人生活在最好的伊斯兰社会。他没有问自己,至少在本书中问自己,为什么四个得到正确指导的哈里发中有三个都被残酷杀害了。这至少说是非常怪异的完美。但是正如劳动分工破坏了原始共产主义一样,希腊哲学和其他革新来了,破坏了伊斯兰社会。为什么完美状态在外来影响下分崩离析呢?完美能够这么地不完美吗?这是库特布没有问自己的问题。
从整本书来看,读者可以感受到他的愤怒。正如马克思表现出带资产阶级从前做过的事情的敬意,库特布也向欧洲表示敬意:但是马克思和库特布都充满仇恨。当然,库特布可能宣称说自己不过是上帝的谦卑的工具,为人类表明上帝的设计,就像马克思说的他不过是历史必然性的传声筒而已。但是都不是他们所宣称的那样谦卑。自我认识和自我考察不是库特布的项目,也不是马克思的项目。
库特布的书沉溺于获得政治和社会权力。里面很少关于精神方面的内容。他说,很清楚,穆斯林社会不能形成或者持续存在,除非它获得足够的力量抗衡现存的(jahili society)社会。
只有伊斯兰的彻底胜利(按库特布的意思)才能给世界带来和平,正如当无产阶级的胜利导致产生了没有阶级的社会以后,所有的人类冲突将终结。
库特布思想的唯一宗教色彩是他相信古兰经是真主没有经过中介的话语,他没有证实,因为他无法证实。对他来说,真主的意志不需要任何解释就是不容质疑的,清晰明白的,实际上他明白的。那么,不难看出在以遵从真主意志的名义下摧毁所有政治权威,和人统治人下,库特布认为他应该成为完全的独裁者,他和任何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一样陶醉在这里和现在。
这是同样古老的故事。正如陀斯妥耶夫斯基(Dostoyevsky)说的,从没有边界的自由开始,我们陷入彻底的独裁。
译自:“There is no god by politics” by Theodore Dalrymple
http://www.newenglishreview.org/custpage.cfm?frm=7240&sec_id=7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