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孔立：构建两岸互动的游戏规则

一、面对两岸新形势需要采用新的游戏规则

现在两岸关系迎来了重大转机，展现出和平发展的前景，这是两岸双方都应当加以呵护和珍惜的。面对新形势，两岸不断地互相释放出善意，也不断地得到对方的善意回应，这是一个可喜的现象。

但是，现在两岸在政治上、军事上、涉外事务上都存在一些矛盾和分歧，这是在两岸政治对立尚未结束之前必然存在的问题，其中包括历史遗留下的问题，也包括在新形势下互相交往中可能出现的新问题。台湾方面提出：“正视现实，开创未来，搁置争议，追求双赢”，大陆方面提出：“建立互信，搁置争议，求同存异，共创双赢”，提法虽有不同，但“搁置争议，共创双赢”则是共识。与此同时，双方都表示要以务实的态度，面对存在的问题，通过平等协商，妥善地加以处理。并且双方已经同意采取“先易后难，先经济后政治，循序渐进，稳步扎实”的思路，推进两岸的协商。

这就为两岸关系提出了一种新思维，即以合作取代对抗。只有合作才能进入两岸关系和平发展的轨道，才能在这个轨道上顺利地运行。

为了让两岸关系能够在和平发展的轨道上顺利运行，还需要制定一些“游戏规则”。如果这些规则得到双方认可，在相互关系上就有了一定的规范、约束，社会公众就有了评判的标准，可以看出谁遵守这些规则，谁违背这些规则，能遵守规则的应当得到鼓励，不能遵守规则的就应当及时予以改进，就不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对于增进两岸的合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么，什么是适合于新形势下两岸关系的游戏规则呢？我想推荐“合作博弈”的规则。

二、采用合作博弈的必要性与可能性

在博弈的类型中，有合作博弈，也有非合作博弈。后者在博弈中双方采取不合作的态度，目的是要让自己取得最大的收益，即要战胜对方。而前者则是采取合作的方式，亦即妥协的方式，使得博弈双方的利益都有所增加。二者的重要区别在于合作博弈要有一个具有约束力的协议，而非合作博弈则没有这样的协议。

历史证明，过去两岸采取非合作博弈，造成台海的紧张局势，已经给两岸人民造成巨大的损失。现在双方都表示愿意共同走上和平发展的轨道，和平、和解、合作、双赢成为两岸同胞的共识。在这种条件下，采取非合作博弈已经不合时宜。两岸采取合作博弈的必要性是不容置疑的了。

那么，目前两岸是否具备采用合作博弈的可能性呢？

实践已经证明，两岸之间的经贸合作能够使两岸人民共同获得利益。关键在政治方面，是否可能通过合作博弈获得双赢的效果。

我们可以从两岸各自的政治利益进行分析。

从大陆方面来说，最大的利益目标在于：推动两岸关系和平发展，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要实现这一目标，不可能靠大陆单方面来“推动”、“实现”，必须由两岸“携手推动”、“同心实现”。胡总书记强调：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要靠两岸同胞共同奋斗，两岸关系和平发展新局面要靠两岸同胞共同开创，两岸关系和平发展的成果由两岸同胞共同享有。由此可见，大陆方面的利益目标决定了必须采取合作博弈，而拒绝非合作博弈。

从台湾方面来说，最大的利益目标，可以概括地为：要安全，要繁荣，要尊严。要实现这一目标，涉及两岸能否建立军事安全互信机制，能否签定综合性经济合作协议，能否妥善处理台湾参与国际活动问题，这一切都需要与大陆合作。因此，台湾方面也应当选择合作博弈，而不是非合作博弈。

两岸各自的利益目标都需要通过两岸的良性互动才能实现。因此，为了长远利益，为了共同利益，为了获得双赢的效果，在两岸关系和平发展的进程中，有必要选择合作博弈，拒绝非合作博弈。

三、两岸合作博弈需要建立游戏规则

虽然两岸都有开展合作博弈的意愿，但是，应当看到，两岸目前仍然处于尚未结束政治对立的状态，在政治问题上仍然存在不少分歧，在新形势下也还会出现一些新问题，如何面对这些分歧、解决有关争议，在两岸互动中就需要建立一些必要的新的游戏规则。

如上所述两岸已经认同“建立互信，搁置争议，求同存异，共创双赢”；“平等协商，善意沟通，积累共识，务实进取”；“先易后难，循序渐进”，等等。但这些都是两岸相处必要秉承的“精神”和“原则”，双方的承诺还是属于道德层面的表态。由于没有一定的具体标准，更没有形成协议，是否遵守无法衡量。因此，两岸通过协商取得共识，共同制定若干游戏规则，然后用协议的形式加以确认，这才有利于两岸关系的良性互动。

我建议双方采用博弈论中的“一报还一报”策略。这个策略已经证明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策略，它的主要精神在于：自己的成功要以对方的成功为基础，也就是说，不是要打击对方、消灭对方，而是要引导对方与自己合作。

从两岸关系的现实出发，建议两岸在以下几个方面谋求共识：

（一）要建立持久的互动关系：两岸关系和平发展是一个相当长的过程，在整个过程中都要进行合作，而不是“一锤子买卖”，只合作一次。这次合作，下一次仍要合作，长久地合作下去。两岸之间的问题相当复杂，不可能“一揽子解决”，需要分步走，一个个地解决，这就需要双方维持持久的合作关系。只有这样，双方才有继续合作的意愿，才会收到合作的效益。

（二）要互相给予回应：不论一方表达什么态度（包括“合作”与“背叛”），另一方都要给予回应，表明态度，而不能置之不理，或不置可否。

如果一方有“合作”“善意”的表示，另一方也给予善意的回应，就会鼓励对方继续合作；如果一方的善意受到另一方的冷落，就可能导致对方不再愿意走向合作。

如果一方有“不合作”“恶意”的表示，另一方不予回应，就可能导致对方在不合作的方向上走得更远；反之，如果另一方给予同样“恶意”的回应，则可能导致恶意循环，破坏了相互关系。

这就要求：第一，任何一方都不要首先“背叛”，因为“背叛”将对双方不利；第二，要求双方从共同利益出发，采取“比一报还一报多一点宽容”的策略。就是说，不必立刻针锋相对地提出“反击”，可以暂时忍让，但不能无限制地忍让，而应当适时地表明态度，否则也不利于双方的继续合作。

目前两岸更多地给予对方善意的回应，这显然有助于两岸关系的和平发展，这种做法应当得到鼓励。但是两岸之间的政治分歧已经一再出现，双方应对的办法主要是重申各自的坚持，而较少进行正面的“交锋”。这表明，双方已经采取了“比一报还一报多一点宽容”的策略。但是，如果总要一方忍让，而另一方却不断地“出击”，忍让的一方终将会无法接受，其结果将对双方没有好处。

在互动过程中，及时的沟通是十分必要的，以免发生任何误解和误判，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三）要自己得分也要让对方得分。“不嫉妒对方的成功”是一报还一报策略题中应有之义。让对方得分，甚至得到高分，自己也得分，做到对双方有好处。把对方的成功当做自己成功的前提。因此，妥协、让步、宽容都是必需的。

在双方互动中，不要耍小聪明，不要搞小动作，不要占对方的便宜，诸如提出新的可能引起争议的议题，制造对方已经接受己方观点或政策的舆论，隔空放话向对方施加压力等等，这对于推动双方的合作是没有好处的。

比较高明的做法是：自己的得分不超过对方，最多是打成平手，但双方的总分却是最高的。

以上只是提出一些游戏规则的要点，希望两岸在合作博弈中能够共同遵守游戏规则，取得“利益最大化，损失最小化”的功效。当然这些要点还需要在两岸协商的过程中，把它具体化、条文化，形成公平、公正、有效率、可操作的协议，共同遵守实行，以此来规范与维护两岸关系的良性互动。

还应当指出，在遵守游戏规则的基础上，在良性互动的过程中，任何一方都有可能从大局出发，主动地释放更大的善意，或做出重大的让步，而不附带任何条件，不索取任何回报。这是应当给予鼓励的，理应得到对方的善意回应。

当前两岸关系已经走上和平发展的轨道，双方正在共同构建两岸关系和平发展的框架，两岸互动的游戏规则似乎可以作为这一框架的组成部分加以考虑。现在提出以上不成熟的看法，希望能够收到抛砖引玉的效果。

陈孔立2009-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