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乐:凤凰卫视追求专业主义激情的历程

作者:刘长乐发布日期:2005-03-17

「刘长乐:凤凰卫视追求专业主义激情的历程」正文

世界正在全球化,企业在同质化,人们正在世俗化。不同的个体,不同的生命,不同的文化,正在变得越来越相似。人们读同样的书,说同样的话,用同样的方式表达思想和情绪,而那些独行天下的个性,雄视宇内的志向,张扬生命的狂舞,正在被冷落,被遗忘,被压抑。然而,我们身处的时代是一个需要英雄、呼唤激情的时代。那些不甘平庸的人特别需要让生命充满激情,保持内心的伟大和人的尊严。爱因斯坦在庆祝德国伟大的物理哲学家普朗克60岁生日时说,促使普朗克不顾一切地献身科学事业的动机并不能归因于他的非凡的意志力和修养,“去做这种工作的精神状态是同信仰宗教的人或谈恋爱的人相类似的。”――这种献身精神直接来源于激情。作为努力吸引全球华人目光的凤凰卫视,我们时时刻刻思考着如何让思想在激情之中翩翩舞蹈,让个人特点的火花处处闪现,特立独行,与众不同,表现出活泼昂扬的生命精神。

前不久发生的一件事使我感触很深。2004年10月26日,美国国务卿鲍威尔访华时接受凤凰卫视和美国CNN的专访,两个媒体在同一个地点的不同房间里做着采访前的准备。采访计划在下午三点开始,我们12:30就到了,我和阮次山先生都在做功课,默默地想着自己的问题,力图报出一些新东西。摄影队也把器材和灯光调了又调。因为我们把自己摆在弱势的地位,与强势媒体一争高下。而我们听到旁边CNN的人一直在聊天,讨论如何吃饭的问题。最后等到我们把采访都做完了的时候,已经5点多了,我们仍然没有吃饭,忙着去发稿。

就在这次采访中,鲍威尔被我们问道,美国是否认为台湾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鲍威尔表示,我们的政策很清楚,只有一个中国,台湾不是独立的(国家),台湾并不是享有主权的国家,这是我们的一贯政策,一项坚定不移的政策。美国布什政府在此之前从未对台湾问题有过如此明确的表态。专家和学者对我们这次采访给予了高度评价,声称此次专访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CNN有一个著名的“失败者和局外人”理念: “我们是美国广播界的弱势者和局外人,我们为此而自豪。我们与众不同的开端使我们处于竞争的前沿,我们失败不起。严酷的竞争是有利的,它将使我们确保精干、节俭和警醒。”CNN是我们所尊敬的、有很高成就的新闻同行,与他们相比,我们是弱势者,但是这次采访,由于我们的努力,并没有输给他们。

有人概括凤凰卫视的精神时,说了一句话:“这是一个疯子和五百个疯子的故事。”我查了一下资料,医学上是这样形容疯子的:精神病患者的俗称。特征是不能自控、自我陶醉,脑中不断重复一些思想或意念,无法停止,或长期情绪高昂,过度活跃,自觉精力过人,对事物反映过敏。凤凰卫视有一大群被称作“媒体疯子”的人,他们永远被自己的热情燃烧着,脑海中不停冒出新的创意,他们对重大事件有不可遏制的“渴望”,他们一走进演播室和拍摄现场就情绪高昂。采访时他们被认为“过度活跃”,一旦有大事发生,他们兴奋紧张过度,常常会连续工作十几或几十小时,自我陶醉,乐在其中。

“疯子”的这种热情是贯穿凤凰每一个人的。如果仔细考查,这种热情可以分为如下几个层次:

一、青云之志――我们的使命感和社会良心

中国正在成为一个世界大国。虽然它的土地没有扩张,海洋没有变大,但是它的生存空间却在不可阻挡地向更高更远处生长。这是因为,在中国,每个人的精神力量和专业素质在生长,每个人的思想和意识都在提升。在2004年开始的时候,中国政府和媒体都不约而同提出要关注人的价值,坚守人的价值。承认人的生命具有无尚的价值,人的尊严高于一切。所有的法律都应保障这个价值的庄严和神圣。种种努力,都是在传递一种进步,标明中国必将出现以人为本的社会文明。

我们知道,一个民族的价值观和民族特性是在历史发展中,由传统、环境和历史经验共同塑造的。这种价值观和特性需要思想和文字加以定格,从而传承、发展,并引导一代又一代的新人。传媒和新闻在塑造民族精神,建立中华民族价值观上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美国19世纪著名哲学家爱默生说,我们要用自己的脚走路,用自己的手操作,说自己心里想说的话。这番话对今天的中国传媒来说,有很深的意义。19世纪初期的美国,生活在大英帝国的阴影之下,英国的批评家非常蔑视美国的文字与作品,当时的一句名言说道:有谁会读美国人的书呢?但是不久,随着美国人对文化出版业、传媒业的激情演绎,一大批世界著名作家、记者在美国出现,使世界为之折服。

观照历史,凤凰卫视的使命便在一个生生不息、此消彼长的时代大舞台上,如泣如诉地展开:拉近全球华人距离,构建两岸三地桥梁,使人文主义深入人心,使文化传统得以记录保留,使民族自尊与自信得以彰显。在一个多极的世界媒体格局中确立中国媒体的地位,成为其中重要的一极。

中华文明是世界古代四大文明中目前硕果仅存的文明,全球华人占世界人口的约五分之一,全球海外华人数量已达4000多万人,华语是世界四大语言之一,中国经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令世界惊叹,这一切似乎都在显示中国的崛起与重要。

但是,我们的弱点和弱项也显而易见,一方面,中国是世界上传媒受众最多的国家,占世界受众的20%,电视观众超过九亿人,到2005年,中国潜在的文化消费能力将达到5000亿元人民币。另一方面,中国大陆媒体的实力还属于“超轻量级”。路透社1998年的销售收入相当于325亿元人民币,是中国所有报纸广告收入和发行收入总额270亿元人民币的1.2倍。《纽约时报》2002年收入32亿美元,相当于近250亿元人民币。这种一报打败天下的事实让人汗颜。中国是产品制造大国,世界惊叹到处都能看到“中国制造”的字样。但是,在文化产品的贸易上,我们存在着严重的逆差。2001年,中国图书、报纸、期刊出口额为1764万美元,进口额为6904万美元,进口是出口的4倍。而音像制品、电子出版物更惨,进口是出口的14倍。

一位NBA的著名球星说,如果你想取胜,那就不停顿地进攻。面对国际传媒集团在中国咄咄逼人的攻势,中国媒体的海外军团还走在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中国媒体和海外华人的媒体对外传播的资讯在对象国特别是主流社会,还缺影响力。不仅如此,许多海外的华人媒体由于市场狭小和经济危机,还陷入了饭碗不保的生存危机之中。最近这几年,创办了8年的澳洲《自立快报》停刊,有40年历史的香港《天天日报》停刊,许多海外华文媒体由于难以为新而相继发生股权变更。俄罗斯、新西兰、澳洲和香港的华文报章,有的打开了价格战,有的免费派送,有的减少版面、削减员工。仅2001年上半年,香港报章裁减采编人员500多人。

这种现状是一种让人不得不正视的危机。在中文里,“危机”这个字词组的构成很有意思,危险之中又包含着机会。凤凰卫视的应运而生,是时代的呼唤,也是物竞天择的结果。向世界发出华人媒体的声音,在中国和平崛起的今天,应该说是天意使然。

中国媒体因为种种原因,需要一个逐渐成长和独立发挥作用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推进东西方文化的融合是其任务之一。“西学东渐”除了让我产生振奋以外,也带给我压力和忧虑。我是中国人,不喜欢东方古老文明在国际氛围里的衰弱,也不满意西方人对我们不了解、误解和曲解的一些状况。我觉得传媒人有责任和义务主动推介自己的文化,让世界人民了解你,让中国优秀的文化在西方世界发挥它应有的影响力。值得欣慰的是,通过8年的努力,凤凰的推动已经越来越有力量了。

凤凰卫视从立台的那天起到现在,始终都在向“做开放媒体”的方向努力。凤凰让老百姓看到了他们想看到的东西。而背后的根源即凤凰出现的本身也体现了一个基本的事实:它是开明政治的一个体现。这是谁也不能忽略的。

这正如司马迁在《史记》里所说的:“顺风而呼,声非加疾,其势激也”。凤凰卫视正是这样一个顺风呼喊的人。

为此,我们提出了自己的文化理念与志向:

1.对重大事件做重大报导

作为华语媒体先锋,在重大事件的报导上,凤凰一直不甘示弱,并在报导人力、播出时段和节目规模上均给予倾斜。充分满足和尊重公众的知情权。

2.创造有创造性的节目

以华人的目光看世界,给世界以华人的看法和意见,是凤凰的追求,凤凰一再力图创造不同凡响的节目,提出了“给观众另类选择”的口号。

3.集体劳动靠集体智能

凤凰节目精于策划,简于管理,资源整合,迅速出击,角度独特,传播立体,都是调动集体智能的集体劳动成果。

4.精神产品要精神力量

凤凰节目强调优质,品牌强调美誉,立场强调鲜明,品格强调高尚,都需要编辑、记者制作精神产品时注入精神力量。我小时候读俄罗斯的《船长与大尉》,里面有两句话记忆犹新:

一句是:“探求奋斗,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一句是:“永远做一个出类拔萃的人。”

出类拔萃不见得就是出人头地,在某种意义上讲,一个有追求的人就是出类拔萃的人。

5.影响有影响力的人

凤凰过去提出面向“高学历、高收入、高职务”的收视群,现在也有人提出四有: “有知识、有权力、有财力、有前景”。从这个意义上讲,凤凰卫视已经成为华语电视中值得倾听的声音。

人类因梦想而伟大,我们因梦想而充实。动物只为生命所必需的光线所激动,而人却为最遥远的星辰那毫无功利主义的光线所激动。

立青云之志,使我们永远有一种不甘平庸的冲动,总是尝试解决重大问题,干出惊天的事业。远大的志向使凤凰的魅力指数不断提升。

二、中国之爱――凤凰人心灵中的暗河

2004年10月28日,一张全国性报纸刊登了一篇名为《阮次山的“爱国”开讲太勉强》的署名文章。文章的开头不无讽刺地写道:日前,留着一撮小胡子的香港凤凰卫视名嘴阮次山,出席中山大学管理学院主办的第三届花旗论坛开幕式,开讲“一个花旗游子的心路历程”。阮次山开讲的主题,是爱国教育:“我尽管拿着美国护照,但我时刻清晰知道自己是中国人!”“我在美国浪迹30多年,这几年回到香港定居后才感觉回到了家。”作者引用了阮次山的这两句话以后,认为“阮次山拿‘美国护照/'反衬自己的‘爱国/'体验,说服力相当有限。”他联想到不久前罗大佑在台湾的演唱会上把自己的美国护照当众撕掉,宣布放弃美国国籍的举动,认为没必要搞“反美爱国秀”。因此,“阮次山先生以抑美国护照一来扬‘爱国/'之心,未免牵强。”

这种文章本不值得一驳。但是,我还是想就阮先生的个案做个必要的诠释。赊此之外我们感到脊梁发麻的是文章背后一种可怕的情绪:那就是对爱国的反感,特别是对爱中国的反感,认为谈爱国又不赞同美国观点就是狭隘的民族主义。

在西方哲学界,对爱国主义大致有三种看法。一种看法持排斥态度,认为所有的爱国主义都是不正当的,不符合普适性和公正的道德判断的要求。这种观点认为,一个人应当对全人类怀有一视同仁的爱。而爱国主义都是自我中心的,它强调的是对自己国家和同胞的特别关注。

第二种看法认为爱国主义是一种美德。爱国主义是道德的基础,应当超越其它任何有可能与之冲突的价值。一个人对本国的爱应该超越对人类的爱或对普适正义的关切。

第三种观点是折中的,试图证明爱国主义在道德意义上可以接受,又不与普适性的要求相冲突。每个人都有资格偏爱自己的国家。一个人可以强烈地热爱自己的国家和同胞,而不是其它国家及其居民。一个人说他热爱自己的国家,是一个真诚的道德判断,但如果一个人否认外国人有爱他们国家的权利,那他就失去了参与这一道德话语的资格。他在道德上就无法自圆其说,在理性上则有排外的嫌疑。在特定的情况下,人对整个人类的关注可以超越对自己国家和同胞利益的关注,在这种情况下,爱国主义与人道主义是一致的。

我在许多场合都谈到了我的中国之爱和凤凰人的中国之爱。这种爱既来自天然的情感,也来自理性的思考。作为一个与中国一起走过半个世纪的人,作为一个工农兵学商什么行业都干过的人,我亲身经历、亲眼看到了中国的每一个变化。中国人曾经经历过太多的苦难,曾经经历过那些让人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我们现在确实已经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天。2004年8月22日,是邓小平先生100周年的诞辰。凤凰卫视要做节目庆祝这个日子。为此,我带着凤凰卫视十多位主持人,第一次大规模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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