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飞:四大传媒传播特质比较

作者:发布日期:2016-01-14

「吴飞:四大传媒传播特质比较」正文

1998年5月,联合国新闻委员会召开的年会正式宣布,互联网被称为继印刷媒介、广播、电视等传统大众媒体之后新兴的第四媒体。但在这之前,不少论者对这一新兴的大众媒体在人类信息传播活动中的意义已作出过各种各样的评价和研究。一些人认为网络传播形成后,传统的大众传媒将不复存在,但更多的人相信,四种传媒将相互并存,但论者鲜有人对四种传媒的传播特质进行较深入研究和系统的分析,因而双方的观点都没有得到充分的理论支持。后文我们将对四种传媒所依赖的符号手段以及这些符号手段对人类思维影响的不同功能等方面作一些基本的分析,为我们科学地分析和充分地运用现有的四种不同的传媒工具提供理论支持。

一、印刷传媒传播特质

印刷媒介只有视觉一个通道,但与电视所“视”的完全不同,电视所“视”的主要是图像,而且是活动图像;图书、杂志和报纸所“视”的主要是文字,辅以一些图片,也只是些固定图像。尽管现代印刷媒体越来越重视的版面上使用图符,以求增强印刷媒体的的直观性的感官冲击力,但我们还得承认,到目前为止,文字系统的运用仍然是印刷媒体最重要的特征。这就意味着,我们对印刷媒体传播特质的分析必须从文字系统的特点入手。

对迄今为止的人类文明而言,文字系统的重要性是相当突出的。英国历史学家巴勒克夫在《泰晤士世界历史地图集》中指出:“公元3000年左右的文字发明,是文明发展中的根本性的重大事件。它使人们能够把行政文献保存焉,把消息传递到遥远的地方,也就使中央政府能够把大量的人口组织起来,它还提供了记载知识并使之世代个传的手段。”由于自然语言的时空定位限制,由于数码语言表意领域和层次的局限,由于图符语言制作技术的力不从心,对文明的升级、文化的丰富、科学的发展都有很大有影响。文字正是为补各家之短而产生的,它的出现打破了时空的界限,并且导致了抽象思维方式的产生,但是它并不能离开人的原始思维而独立存在。清人陈澧在《东塾读书记》中写道:“盖天下事物之象,人目见之,则心有意,意欲达之,则口有声。意者,象乎事物而构之者。声者,象乎意而宣之者。声不能达传于异地,留于异时,于是乎书之为文字。文字者,所以为意于声之迹也。”陈澧其实已经道出了文字系统创生的主要原因及意义:社会在发展、思想在进步、知识在增加,交流日益频繁和复杂,文化的传承成为难题。文字系统的产生突破了时―空定位限制而能达于异时异地,又继承了口语表意鲜明精确、领域完备的长处,因而成为思想传承和文化发展的支柱,从而也拉开了人类文明史上的“文字时代”。过去人们称读过书的人为“文化人”,其实是认可他们享有特权并肩负重任,比只能“说”的“非文化人”更任重而道远和有能力。

字符语言从构造上可以分为两种主要类型,即:音――意结构文字和形――意结构文字。前者又称为拼音文字,每一字符最小单位只代表词或句式的一个音节或音素,单一字符没有任何意义。整个字符构造绝对抽象,同时指内容没有形象层面的关系,主要凭借表音功能或抽象字形产生纯粹约定俗成的音――意对应,进而组词造句、表意交流。后者又称为表意文字,字符同语音没有必然的关联对应,主要凭借字形与所指含义对应的,一般是一个完整字会代表个别有独立意义的词。但无论是音――意结构文字还是形――意结构文字,两者都具有载意的鲜明性和稳定性。每一独立意符的内涵和外延一经约定流通,便会具备非常简明概括的所指涵义,并且能够长期稳定,尤其表达合成性、复杂化抽象内容的范畴更显优势,这是人体语言和图像语言所不及的。

由此可见,文字系统是应文明的成长需要而产生的,并且促成了“文字时代”的成型,使人类思维结构由“口语+文字”构成的观念深入人心,培育了单一时序化线性生成的表意习惯,并反过来影响着人的思想方式。正是从这种意义上,我们认为文字系统这种能够扩大语言的时空传播功用的书写符号,具有几千年历史积淀起来的深厚的文化底蕴。所以以文字为主报刊仍将有相当强劲的生命力,决不会在一夜之间化为泡沫。

狭义上的人类社会文化,实际上是依赖于文字集合成的一个整体。文字的功用已透过文化的传播,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每一角落,并且,这种渗透至今仍在扩展和加深。平时人们对文化狭义理解,常常表现为一种文字的概念,例如人们评价某人文化水平的高低,往往是以这个人掌握文字的能力来评定的;再如日常生活中的“口说无凭,以字为据”、“签字画押”等等现象,实际上都可以解释为文字的社会功能所衍生出的一种文化心理。由此可见,文字作为一种符号,对人类社会生活涉及的广泛性和深入性,它在人们心目中产生了一种普遍的,带有某种权威意义的认知。文字符号所包含的这种文化心理因素,是电视和广播所不具有的。

在这种由历史形成的文化心理基础上,再加之报刊无须特殊的高技术手段便可方便地实现长期储藏和使用,成为流传百世的史料,因此报刊有着独具优势的文献性。受过去技术手段的限制,目前的史料绝大部分是以文字形式保存下来的。即使在如今高技术时代,运用视听手段储藏资料已是实用技术,如录音、录像、微缩、光盘等等,但这些储藏手段实质是文字资料储藏载体的高技术化,是包括报刊在内的文字资料储藏的一种“外形”变化,其内容基本记载符号仍然以文字为主。即使考虑到今后高科技的发展肯定会使资料的储藏具有“视听综合性”,但一切资料的储藏和使用都只有在文字记载和文字阅读的基础上才会有实际意义,因此,作为文字符号的一种载体,报刊在传播过程中就已具有的记史性功能,也是一般情况下,电视、广播所不具备的。

此外,作为事实的一种记录和表达符号,文字还有着演绎性功能。人们在阅读文字性材料时可以进行严密的逻辑推理和抽象概括,可以自由地驾驭时空、对事实进行纵横交错的主体展现,从而能够收到电视和广播难以实现的叙述的广阔性和思辨的深入性的效果。

文字符号的感知,是建立在视觉感知和听觉感知基础上的一种思维过程。从表面上看,文字缺乏视觉和听觉的某些直观感受。但是,在一定的文化基础上,文字给予人的感受却是人类的一种高层次的感知,它对人类行为深远影响,非图像和语言可以比拟。[1]当代拉美文学代表作家之一,第41届国际笔会主席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MarioVargasLlosa)竞选秘鲁总统失败后,作过一次题为《文学与自由》的报告,该报告陈述了个人阅读领域与共同体公共生活之间的联系。

由于书写文字发展于一片空白之中,再加上它被复制和流通的速度与它所传送的信息的隐秘性,以及文字形象在人们的意识中留下的持久印记,因而它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对受奴役的顽强抵抗。

……与书本不同,视听音像制品会制约人的想象力,钝化敏感性,产生消极思想。我并非对音像文化持倒退的、神经质的态度,相反,继文字之后,我最喜欢的就是电影,而好的电视节目也令我心醉神怡。但是,音像的冲击力始终不如书本对人的精神产生的影响。它是转瞬即逝的,相比于读者的智力和幻想能力来说,听者和观者智力和幻想能力的参与度是微不足道的。[2]

可以说报刊等印刷文字出版物塑造的是一种以内在引导为主“读”文化,对人类的影响意义殊深,一位土著人述及他在非洲老家首次接触文字时曾写道:

“我渐渐领悟到,书页的记号是被捕捉的词汇。任何人都可以学会译解这些符号,并将困在其中的字释放出来,还原成词汇。印书的油墨住了思想;它们不能从书中逃出来,正如野兽逃不出陷阱一样。当我完全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时,激动和震惊的激情流遍全身……我震惊得浑身战栗,强烈渴望自己学会去做学这件奇妙无比的事情。”[3]以报刊为代表的印刷文化的发展,意味着人类的灵魂和精神只能用语言表达自身的现状。人类对于对象的把握要经过抽象的思维――概念、语言这个中介才能得以实现。一切现象都是虚假的,只有在透过现象把握到了它的本质的时候,才可以称为“真实”。而且由于抽象的能力是个人的,因此人们可以直接依靠自己的独立思考来把握世界,正是从这层意义上讲,以报刊为代表的“读”文化较以电视为代表的“看”文化有更深层文化意蕴。

当然,我们应该看到,文字(包括数码语言及文字化的口语系统)完全是人工设计的抽象符号系统,同人类的自然感知习惯有相当大的距离,无法形象直观,同人的本性存有阻隔。试想一想,一个人不经过系统的学习和训练,要从内心里自然萌发出用文字表意的念头是不大可能的。

例如,儿童的天性就喜欢看电视,你用不着去督促他们,他们也会恋恋不舍。[4]再看看儿童对绘画故事也十分着迷,而对绘制形象夸张神奇的形象也常常乐此不倦,但学习文字和读书就没有这样的自觉和投入了。所以,有人认为,文字系统虽说是灿烂的人类经典文化的主要支撑媒介,但从人类交流本心与本性来说,多少带有点“姑且如此”的意味,“因为古人别无它法来实施文明升级,因此只能暂扭曲人的天性来谋求发展。[5]

二、广播传播特质分析

广播与电视最明显的差异就在于广播只有“听”一个通道。因此,作为新闻传播媒介,它能够使用的符号较为单一,只有语音和各种音响。由于没有视觉的限制和干扰,广播的受众能够把注意力集中在“听”的全过程,对语言符号的感知会比电视更细微和深入,现场音响和其它音响符号的使用,还能够起到深化和丰富语言感觉的作用,甚至能够产生某种程度的“身临其境”的感觉。

从语言传意功能来说,广播网体现的优点主要可归纳成下述四点:

1.电波速度极快,每秒可绕地7圈半,这意味着电台传送声波的同时,地球上任一地点的定向接收听众就收到了,这种远程同时传意的功能正是传统口语梦寐以求的境界。这是电子类媒体与印刷媒体相比较而言最为骄傲的品性之一。

2.广播语言具有书面语言的大部分特点,但也保留了口语的部分优点。我们知道,书面语是口语的加工形式,新闻广播可以说是书面语的口头形式。口语是听的,书面语是看的。听和说连在一起,要求快,因而说话是随想随说,甚至是不加思索,脱口而出;看和写连在一起,可以从容推敲,仔细琢磨。这就给书面语和口语带来一些不同的特点,使两者不可能完全一致。说话的时候除了联词成句以外,还可以利用整句话的高低快慢的变化、各种特殊的语调及说话时的同期声所制造的氛围。但在书面中这些因素就不起作用了,因此只能用其他的手段来弥补:扩大用词的范围,使用比较复杂的句子结构,尽量排除废话,讲究篇章结构、连贯照应等。人们用“掉书袋”、“文绉绉”、“学生腔”、“字儿话”等来形容用书面语说话的人。而新闻报道尤其是广播电视新闻报道则要求上口中听,其实强调的就是书面语的运用要合口语传播的规律和习惯。

自有文字以来,政府法令、契约文书、经典文献、圣人立言等等都是用文字记载的,一切“高级”的、重要的交流任务都由书面语来完成,口语只用来料理日常的交际,因此长久以来导致了“重文轻语”的现象。自从广播媒介出现后,口语又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又可以一展它简练、亲切、自由的风采。口头信息可以借现代电子技术能够在片刻之间传递到千里之外,同时为千万人听到。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重视口语的运用将会使书面得以永保青春的活力。因为书面语常常是保守的,而口语却的易变的。记得宋吕居仁在《轩渠录》中有一段有趣的记载:

族婶陈氏顷寓岩州,诸子宦游归来。偶族侄大琮过岩州,陈婶令作代书寄其子,因口授云:“孩子要劣女尔子,又阋阋(音吸)霍霍地,且买一把小剪子来,要剪脚上骨出(上声)儿月乞(音胖)胝(音肢)儿也。”大琮迟疑不能下笔。婶笑云:“元来这厮儿也不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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