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鸣:留守农村成为现代社会最脆弱的地带」正文
留守儿童或者说村庄,并非总是被创造财富的城市人们提起。这是一个撕裂的社会形态:城市越来越大,而农村越来越小。不仅仅是空间意义上的大与小,更重要的是指劳动力分布意义上的多与少。
有媒体报道一个村子说:放眼全村也难找一个20岁的青年。30岁和40岁同样如此。这个年龄段的人并非不存在,而是已经离开。当了20多年村支书的龙求子说,大概从世纪之初开始,有力气的人陆续到外地打工,至少有半数村民不在家,有些人多年没有回来过。
这个普通的村庄衰落,其实是城镇化进程中的一个典型标本。我们在享受大城市带给人类的物质财富与精神文明时,除了每年春节大迁徙之外,农村很难再引起人们的主意,货币化就像一张网,撒向全国的每一个地方。或是出于生活的压力,或是出于金钱的诱惑,或是出于增长阅历的好奇心态,时代农耕渔猎的民族正在转向冰冷的车间、陌生的人群以及繁华中泛着算计的城镇。
很难想象,过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散漫而勤劳的农业生活的农民,竟然能够在短期内转入富士康式的工厂、并迅速从街头小贩转换成为腰缠万贯的企业家。中国经济增长的所谓奇迹,从反思层面来看,就是这样的小人物们一点一滴的积攒出来的,也为中国赢得了“世界工厂”的标签。
然而,农村与城市的分野越来越大,地区差距鸿沟也越来越深。从春运一票难求和拥挤程度就是不言自明的注释。留守地区的治安越来越差,有的地方甚至发生了一人强奸上百人的败坏公序良俗的事件,老弱病残的农村留守组成的社会,其防御能可想而知。盗贼变成白日强盗,留守儿童难有好的社会教育和学校教育,人生的起跑线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差等有序。
随着城镇化摊大饼式的展开,农民不得不面临着另外一场保卫战。保卫他们的土地,圈地运动越来越猛,当地方官员拿着各种各样的文件变成土地财政的摇钱树时,农民的利益难以受到有效保护。温家宝总理称,任何人都无权剥夺农民的土地,但是,当土地成为一种最宝贵的社会财富时,强拆和强占就成为一种自发性的主旋律。地方政府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执行者更是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利润,最近这些年来可以明显的看到,“土地爷爷”和“土地奶奶”式的贪官越来越多,因为土地所有权不明,正好是贪官污吏的孳生场地。有的甚至伪造法律和政策,目的就是毫不费成本的圈地,农民的利益无法得到保护,社会诉求无法满足。拆迁中国和圈地中国,是现实的最大的利益纠葛,如果处理这些问题,是真正的最大事情。因为不管政策视野有多么宏大,最终还是要落实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关系上,如今货币泡沫和土地、房子纠缠在一起,成为利益杂货店,也是当前社会分层的最重要的符号象征。
在中国特色的社会背景下,农村土地是农民的基本社保和养老金。当经济萧条出现危机之时,还有“一亩三分地”是最低生存限度。如果这些问题处理不好,一旦出现天灾人祸、经济危机,典型的流民社会就会生成。不仅仅对经济发展造成威胁,更是对社会安定的基础构成破坏。
农村已经成为最薄弱的环节,并非农村没有生产能力,而是不平等政策倾斜造成的。地方政府热衷土地财政,经营城市赢取显著的政绩,而无心去管所谓广大农村腹地。金融系统城市占据绝对优势,农村投资少当然很难获得辉煌的成就。城镇就像一块一块巨大的海绵,吸干了广大农村的最好的劳动力。培养地辛苦培养的人才、丰厚的资源以及各种各样的财货被吸走,特别是东部沿海的地区,借助政策发达起来,现在已经形成超强的机制,将全国最好的资源、人才、财货像黑洞一样虏获。农村的内脏被掏空,是我们的最大软肋地带。
中国农民市民化的过程,其实也是充满着活力与张力,兴奋与愤怒,希望与失望,在这样巨大的转型期,如何保护好最不得利者的利益,乃是当前最重要的社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