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强：南海问题多边化是伪命题

编者按：2011年南海问题陡然升温，越南、菲律宾频频举行军事演习，扣押中国渔船……这一系列事件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而美国总统奥巴马日前公布的美国新军事战略，高调宣称要重返亚太，加强与亚太盟国的合作对南海局势会有什么影响。2012年南海局势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中国应该如何处理好南海问题？就此，中国社会科学网记者采访了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副主任李国强。

2012年南海局势仍不平静

记 者：李主任，你好！ 2011年南海问题陡然升温，越南、菲律宾频频举行军事演习，扣押中国渔船……这一系列事件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那么您认为2012年，南海局势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您对南海问题的发展有哪些预测？

李国强：要预测2012年南海形势的话，我想先做一个回顾， 我们所说的南海争议是什么争议？南海争议的核心问题是岛屿归属和海域划界问题。实际上，在二战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面并不存在所谓的南海问题，周边国家包括其它国际社会并没有对中国在南海的主权、管辖权提出过任何疑义，或发起过任何的挑战。那么这个问题什么时候开始显现出来的呢？那是在上个世纪50年代的时候，有一个联合国下属的国际组织在南海区域进行了地质勘探，经过调查之后，它们发布了一个报告，首次揭示了南海海底油气资源的前景。在这之后，南海周边国家，包括越南、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文莱这几个国家纷纷涉足于南海。我把南海问题的产生分为三个阶段，这三个阶段可以作为基础来预测2012年南海的形势。

第一阶段是上个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这时由于南沙海底油气资源被揭示，周边国家纷纷采取以武装占领的方式抢占南沙岛礁，这个阶段以军事占领为主要的特征。

第二个阶段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这时是随着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缔约，南海周边国家以《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所赋予的沿岸国可以主张200海里的专属经济区的的权力，来纷纷主张它们在南海的200海里的专属经济区。而它们的主张侵入到了我国南海的疆域范围之内，从而造成主权、管辖权的重叠。这个阶段是以宣示主权、抢占资源为主要特征。同时，在第二个阶段里面周边国家纷纷和第三方的石油公司进行合作，疯狂勘探和开采南海的油气资源。

第三个阶段是上个世纪90年代到今天，这个阶段是由于地缘政治的不断变化，同时也由于伴随着中国崛起带来所谓的“中国威胁论”，周边国家以“强化主权”来固化它们在南海的既得利益为这一时期的主要特征。

我个人来看，我们目前仍然处于第三个阶段争议的过程当中。特别是最近，从2009年以来南海的局势日益复杂和紧张，进入2012年之后，我们看到美国因素在日益凸现。首先是奥巴马发布的战略报告，以及菲律宾、越南等国最近在南海的一系列举动使我们对2012年南海的局势更加担心。所以，我认为2012年南海的形势仍然不会平静。仍然是大国、中国以及南海周边声索国角逐的一个重要问题。这样的问题从总体来看不会影响到中国和周边国家的关系。但是在这样暗流涌动的形势下，南海形势对于地区的稳定和和平会带来很大的影响。

同时我们也注意到，就是刚刚中国和东盟有关国家特别是南海争议国家就南海问题进行外交磋商，这个进程也在不断推动当中。我觉得2012年，在南海形势仍然不太平静的情况下，中国和南海周边声索国的共同努力会使南海的形势处于一个可控的状态。

南海问题多边化是伪命题

记 者：南海问题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您认为南海问题当中哪些应当放在当事国双边框架内探讨，哪些应当纳入国际化的多边轨道？

李国强：双边和多边问题的目标是不一样的。多边是要维护南海地区的和平与稳定，是需要包括中国和周边声索国在内的相关国家共同努力才能达到的一个目标。简单说就是南海地区的和平与稳定需要各个国家的共同努力来完成。但是我刚刚提到的南海问题的核心是岛屿归属和海域划分的问题，中国和越南、中国和菲律宾、中国和马来西亚这是双边问题。只有双边问题涉及到第三国，比如说中越对南沙的某个岛有争议，同时菲律宾也对这个岛存在争议的时候才涉及到第三方。从理论上讲，这也是双边问题。我们不可想象，这样的岛屿归属问题有域外国家，特别是无关国家介入进来与中国和越南共同讨论这个岛屿是归中国还是归越南。海上划界问题也一样，我们不可想象除了中国和当事国以外，其它无关国家来参与到你的划界问题上来。同时我们从国际实践包括陆地边界的谈判当中，都可以看到，解决岛屿归属的分歧和海上划界问题显然是双边问题。所以常常，某些域外国家出于别有用心的目的不断的推动所谓南海问题多边化、国际化的进程。实际上在我们看来，南海问题多边化完全就是一个伪命题。

菲律宾主权诉求无根据

记 者：菲律宾最近在南海问题上“动作频频”，其最新、最现代化的海军军舰前几日进入南海九段线内侧水域进行所谓“巡航”，您对此有何看法？您觉得菲律宾今年是否还会在南海继续采取行动？

李国强：菲律宾跟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特别是南海岛礁上存在着一些争议问题，这是一个客观的事实。位于我们段续线内，菲律宾一共占领了9个岛礁，这9个岛礁菲律宾把它命名为卡拉延群岛。在2009年，菲律宾通过《领海基线法》以国内法的形式把卡拉延群岛完全纳入菲律宾所谓的主权管辖范围之内。这个在当时就遭到了中国政府强烈的抗议和反对。事实上，菲律宾在南沙群岛问题上没有任何的历史依据和法理依据。如果我们追溯的话，菲律宾最早也就是在1948年，当时菲律宾航海学校的校长托马斯•克洛马蹿入太平岛进行所谓的探险活动。之后，他认为是他首次发现南沙群岛。事实上中国早在2000多年前的汉代就已经发现了并且命名了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所以，托马斯完全是在无知的状态下所谓的发现了南沙岛礁，这个丝毫不影响中国在南海的主权和管辖权。今年年初，菲律宾的军舰进入我国的段续线之内，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现在才有，以往也有发生。实际上这严重侵犯了中国的主权和管辖权。同时我们可以看到菲律宾这样的举动除了对它自身的主权、管辖权的诉求之外，突出反映了美国的一些战略意图。我们知道，美国和菲律宾是军事同盟国，在南海问题上，菲律宾的立场得到了美国的有力支持。1982年的时候美国撤走在菲律宾的两个军事基地，稍后它又迅速的返回了菲律宾。最近菲律宾从美国购买军舰，美国是买一送一。美国实际上是在鼓励菲律宾在南沙问题上不断和中国相抗衡，也反映了美国力图加强在南海的前沿军事存在来充当制衡者的意图。所以我说在菲律宾的举动背后看到的是美国对它的支持。

美欲重返亚太 围堵中国

记 者：奥巴马日前公布了美国新军事战略，高调宣称要重返亚太，加强与亚太盟国的合作。您觉得这对南海局势会产生什么影响？中国应该如何应对美国因素以及处理好南海问题？

李国强：奥巴马重返亚洲的报告，我个人理解就是南海问题是美国重返亚洲或者实施它的亚洲战略的非常重要的一个抓手。简单地回顾一下美国跟南海的关系的话就会非常清楚。实际上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以前，美国对南海并不感兴趣，在美国的战略当中南海问题也不是很突出，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之后，美国对亚太的战略形势进行了重新评估，它认为亚太地区的海洋争端特别是南沙群岛的争端问题对于美国的安全和战略实施是一种潜在的威胁。从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之后，美国在南海问题上由不介入转为中立态度，介入但不陷入的立场。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的南海政策又作了重大调整，变为充当南海问题的制衡者，为显示美国在南海地区的存在，不断推动南海问题国际化，使南海问题朝着有利于美国的方向发展。进入新世纪之后，美国的南海政策又出现了新的调整，特别是最近几年，如希拉里把南海问题和美国的国家利益相挂钩，声称以维护南海的航行自由来介入南海的事务；在2009年3月5号，发生的“无暇号”事件，直接成为中美关系当中的焦点问题。从美国的政策调整和变化来看，美国把南海问题作为它重返亚洲，特别是加强与东盟国家、南海周边国家合作的重要问题。所以奥巴马的报告发布之后，我们对美国进一步介入南海问题，推动南海问题的国际化增加了更多的担忧。我们可以看到美国由隐形到现在公开介入南海问题确实跟它的战略有着密切的关系，在我们的周边，美国跟韩国、日本、澳大利亚、菲律宾都是同盟国，显然美国仍然在实施它的军事岛链战略，这也是它围堵中国的一个重要环节。所以我们总结这是它重返亚太的一个抓手，实现它围堵中国的一个重要步骤。

落实DOC任重而道远

记 者：中国政府一直积极与南海有关国家开展外交协调和磋商，并于2002年11月在金边签署了《南海各方行为宣言》。今年是《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签署10周年，请问您如何评价这一宣言？您认为它如今是否还能发挥作用？

李国强：2002年11月中国和东盟各国签署了《南海各方行为宣言》。首先《南海各方行为宣言》是一个政治文件，是中国和东盟各国表达的共同的一个政治意愿，这个意愿在DOC（《南海各方行为宣言》）里的宗旨就是要维护南海地区的和平与稳定。为了这个宗旨，在DOC里面提到共同维护南海地区和平与稳定有5个方面的共识，其中有4个方面提到了共同开发和合作的路径，同时在6个方面提出了对未来的设想。我们客观的来评价，《南海各方行为宣言》作为一个政治文件签署的10年当中对维护南海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发挥了一定的积极的作用，但在它设定的共同合作关于实践的一些方面并没有得到完全的落实。实际上在10年当中只有中国为了维护南海地区的和平与稳定保持了相当的克制，10年当中中国没有主动去南沙开发石油资源，没有主动挑起任何事端。相反的，这些南海声索国采取了多种方式来强调自己在南沙的主权和管辖权的问题。导致南海问题不断复杂化，在这个复杂过程中又有域外国家不断介入南海问题，导致南海局势处于不断动荡和变化当中。因此，在去年11月的时候，在东盟论坛上，在中国政府的不断努力下，中国和东盟各国签署了一个落实《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的指导方针，也就是落实DOC的指针，这个指针现在正在推进当中。在DOC里面曾经提到过，在适当的时候，中国和东盟各国要共同推动制定《南海各方行为准则》，也就是COC（《南海行为准则》）。在COC的问题上，美国最近也比较热闹，它希望能极力推动东盟有关国家制定COC，COC实际上是超越《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的一个法律性文件。我个人认为，回顾DOC这10年，我们现在根本不具备签署COC的基础。如果DOC还没有落实好的情况下急于签署COC，使COC过早的出台，不符合现在南海各个国家的诉求，也不符合南海的形势，它的前提和基础并不具备。所以，作为研究者来讲，我更希望看到的是DOC签署10年之后，我们能把DOC落实好。在04年的时候，中国和菲律宾、越南3个国家的石油公司共同签署了一个在南海勘探油气合作的一个协议。很遗憾，这个协议是目前我们看到10年当中共同合作共同开发的唯一一个案例。也就是说在落实DOC上还有相当大的距离。所以我说去年的这个落实DOC的指针，对包括中国和周边的各个声索国应该都是任重而道远。

南海问题较东海问题更为复杂

记 者：能否请您谈谈如何看待中国和邻国在东海以及南海的纠纷。您觉得中国在东海和南海所面对的矛盾和核心任务是相同的吗？

李国强：东海问题实际上也是岛屿归属和海域划界的问题，具体来说，东海的岛屿归属问题相对简单一些，主要就是钓鱼岛的归属问题。同样在东海也存在海上划界问题，东海的划界问题是中国和日本在划界的原则上存在重大分歧。中国是根据大陆架自然延伸的原则作为主张东海划界的基础，而日本主张的是按照中间线原则来划分两国在东海的海上界限。由于两国在划界原则上存在着重大分歧，所以这个问题上难以取得进展。另外一个就是钓鱼岛问题，钓鱼岛问题同样是两国在岛屿归属问题上的重大的一个争端。钓鱼岛原本是归中国管辖而被日本所窃取的，直到今天日本人都不承认钓鱼岛存在争议，而且在钓鱼岛问题上还频频采取一系列的措施。钓鱼岛的主权归属问题是中日关系突出的一个障碍。就东海问题和南海问题进行比较，共同点就是它们同样涉及到岛屿归属和海域划界问题。所不同的是，东海问题只是中国和日本的双边问题。南海问题涉及到的国家比较多，南海问题是目前世界上涉及国家最多，